自己是池问柳还是另一个人,只觉得那个答案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希望。
“是。”他的吻深深落在耳边:“唯一的。”
甜蜜的情话,却让她泪流满面,她觉得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他察觉到她的忧郁,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你现在病了,记得我说的话,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我,给我点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她点头。
他扳过她肩膀,认真看她的眼睛,“你相信吗?”
“相信,”她低下了头:“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
那一刻自尊袭来,心弦惊动,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有自尊,感到羞愧,既便借着这副身体留恋着他的温柔,也说不出那个字。
但她终究还是陷进去了。
她没有告诉他,那些失眠的夜里,她是怎样睁大眼睛,看着慈爱的老妇人,无辜的家人在火海中挣扎,还有皇长子,昔日丰神如玉的明朗少年,全身浮肿,活死人一样挣扎在死亡的病痛中。
大批的官员抄家,流放,女眷发卖,年□□童被施以宫刑,残疾终身。
那些悽惨哭号中的铡刀绳索,有亲人流不尽的血泪。
小小婴孩自血海中走来,又走进血海中去。
“师海——!”愤怒的剑客,再一次拔出长刃。
而她们家却锦衣玉食,宅院盖了一座又一座,奴仆买了一个又一个,赏不完的席宴歌舞。
她的郁郁寡欢也引起了父母关注,池大通虽然贪财,却从小就对她极宠惯,当着下人拿架子发脾气,背过身一定低声下气来哄她高兴。
“我宝贝女儿什么都不怕,亲事前程都有阿爹,一定给你安排的满意。”他以为女儿是因为亲事的事发愁,只知道做新衣服,变着花样搜罗好吃的好玩的哄。
既使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半分羞愧,他可以面对天下任何人的指责,唯独对女儿问心无愧。
池问柳说不出口。
“你什么都不用管,都交给我。”池大通说,
第二天,画府二公子狎妓青楼的名声传遍京城。
“你相信我吗,一切都交给我。”他最后一次吻着她说。
当天夜里,他就因科场舞弊锁缭加身。
她哭闹,摔东西,像个疯子一样。
“好女儿,他犯了王法,谁也救不了,我们正好名正言顺把婚退了,谁也挑不出半个字的理,不好吗?”池大通豪不掩饰得意。
“我不退!我不退!”她疯狂的喊:“他什么也没做,是你陷害的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池大通依旧嘻笑:“阿爹这都是为了你啊,宝贝儿。”
“我不要!”她拼命砸东西,如果不发泄真的有可能被那种憋闷逼疯了:“你去自首,要不然我就举报!”
“放肆!”池大通变了脸色:“你是要害死咱全家!害你亲爹被千刀万剐吗!”
“我不管!”她把门砸了,那是池问柳亲爹,又不是她的。
她又把窗户砸了,偷偷跑了出去。
大街上的人都在跑:“杀人啦!杀人啦!”
那是西市刑场,处决犯人的地方。
她心中一惊,已随着人群跑了出去。
“杀的什么人啊?”她问旁边的人。
“卖考题的,偷考题的!做弊贼!”好几个人兴奋地回答。
她愣了片刻,拼命往前挤。
“啊——!”人群惊呼,手起刀落,血直溅到空中。
地下的人在血泥里,身体成了两截,手脚还在蠕动。
她闭上了眼,出了一身冷汗。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旁边有人扶住了她,“你脸色不好啊,姑娘家家的,不该看这些东西,快回去吧,且死不了呢,腰斩啊,一刀两断人还能动,一两个时辰也断不了气,比千刀万剐还惨!”那人好心劝她。
她浑身冰凉,手脚都没了知觉。
血红一片中,蠕动的肉泥上出现了幻觉,一会是画寻花,一会儿是池大通和池夫人扭曲的脸。
她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回去吧,回去吧,”几个人好心搀着她劝。
她惊恐的瞪着眼:“做弊的,都杀吗?”
“都杀啊!还连坐呢,灭族!”
她又吐了。
连着几天高烧,精神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池夫人日夜守在床前,只剩下了哭:“柳儿,你爹再不好,再有错,一万个对不起画家,也没有一点点对不起你啊,从小拿你当眼珠子疼,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不能这么摘我们的心哪……”
她呆呆望着床顶,眼睛是空的,心也空了。
池夫人:“你是独生女,是我们的命根子,自从有了你,你爹就供宝贝一样,千呵万护,恨不能把你放在眼眶子里护着,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说过纳妾收房,再生一个儿子的话,就冲这一点,全天下当爹的有谁比得上,你做践自己,就是想要摘他眼珠,不让我们活了呵……”
灰泄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池问柳:我想要的,是你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