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宽大书案后的宇文明铎,少年丰姿,举手投足间偶而的沉思,使他看起来有些超出年龄的沉稳,帝王威严已隐隐显露。
他是大凉国最炙手可热的监国太子,年轻英俊,既便早已立下正妃,仍是多少妙龄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的是这位太子从来不近女色,据说这跟他从小多病的身体有关,皇家重修养生,皇太子更是毓华懋德,从小行止端庄有度,从来都是恪己复礼,温俨而又使人敬畏。
传言他极宠爱的一位侧妾曾私通家臣,事败自尽后,皇长子也只是下令秘密厚葬,并未牵连其他,这在法度森严皇家绝无仅有,满天下人都在称颂这位年轻储君的宽厚仁德,为帝国兴盛的未来希望而奔走相庆。
而此刻案牍后的宇文明铎,面对身前行礼如仪的年轻臣子,却掩饰不住脸上明显的遗憾和伤感。
“夏国送来盟表,表愿两国交好,恢复边贸,以商止战,并求请下嫁公主和亲,你怎么看?”
两国通商和亲,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只不过彼盛我衰时,通商形同抢掠,和亲实为人质,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冠冕说辞罢了。
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有点糊涂,这么重要的国事为什么要问一个画师。
一个月前,大将军杀令我率百万大军,攻破夏国设在边关的伏兵,乘胜追击到夏国国都城下,刀兵汹汹,一鼓作气把他们的长白圣山夷为平地,夏王连惊带怒吐血而亡,胜利的旌旗插上敌人城头,数十年血辱雪齿,国威昭扬。
今天的求请和书,是帝国真正的尊严。
年轻臣子低头不语。
太子皱眉,小太监忙悄声提醒:“画大人!画大人——”
画寻花茫然抬头,“哦,太子问我什么?”原来他刚才在走神,不是深思。
小太监吓出一身冷汗。
太子却没有生气,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小太监临走时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皇太子已走下座位,拉起了画大人的手,深情叫了一声:“丰之!”
小太监身上一哆嗦,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画寻花已恢复正常:“哦,对不起,刚才我走神了,对外交涉政是重要国事,不该翰林院擅问,不过皇长子既然问了,我倒觉得这个高齐鹰雄才大略,比他父王要讲信誉的多,可以信任,礼尚往来,开放边城双方都应增派驻兵维和,夏国也要派嫡公主入凉和亲,我们为主,通商细则由凉国制定,信引也是我们出。”
太子噗嗤一笑:“丰之,你确定这是礼尚往来,不是立规矩?”
画寻花没有笑:“礼仪就是规矩,无立无威,权利要握在自己手里。”
比起以前,他俊美的脸上更加没有神采,眼下一片乌青,唇边竟已长出短短的胡茬。
太子担心地看着他:“最近又没睡好吗?”
画寻花摇摇头:“我很好,不用担心。”
太子无奈道:“南苑的花开了又开,寻花的人却憔悴如败,你这样,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画寻花低头不语。
太子:“赐你一处宅院,拔人过去照顾可好?”
画寻花:“不用了,就住在值房很好。”
他不想见人。
太子叹息:“斯人已逝,日子还要好好过不是吗。”
画寻花心里一阵抽痛,闭了闭眼,
“佩心还好吗?”
太子:“很好,她很聪明,适应的很快,宫中有我照应,定会给她寻一个好前程,放心。”
画寻花:“那就拜托了。”
太子:“你不用担心别人,倒是自己的事先多想想,我说了好几次赐恩科,升你到中书省参赞,你都没有回信,若真的不愿跟这些人混,想去外任,带兵还是巡治,只要你开口,我还能不答应吗。”
画寻花不语,眼神更黯淡下去。
太子:“就这么不愿意帮我?”
画寻花:“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叫他好好活着,活久一点,他却觉得自己好不了了,悔恨挥之不去,夜夜难眠。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太子无奈地看着他:“那好吧,这些年也确实辛苦,该好好歇歇。”
画寻花又不说话了,两人陷入沉默。
最近他们经常这样,相对而坐却又没有什么话说,宇文明铎的温和如轻风宁煦,仿佛就这样默默相对,也能使人得到安慰。
面对不需要多说而彼此深知的朋友,才能有片刻的宁静和放松。
画寻花不愿意说,也不想动。
下人们已经习惯了太子陪着这个画师发呆,没有人敢过来打扰。
“这个,”静了一会儿,宇文明铎指指他腰畔:“我记得原来有个把,怎么又没了?”
画寻花看一眼阁铃:“烧了。”
帘子后忽然一震,发出细碎轻响。
宇文明铎忙咳嗽两声。
画寻花没有在意。
“咳咳,那个,宝庆公主自请以宗姬身份和亲,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嫡公主,只能从宗室里挑选适龄的收养,宝庆公主本就是太后养女,身份年貌都合适,但她和画寻花之间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