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他那张傲慢又讨厌的脸打碎!打碎!”
将花转移到花瓶里,方菲自顾自地猜测:“男性是不是也有那种受激素影响的、情绪波动严重的情况?太奇怪了,不然说不过去啊,干嘛突然变脸?更年期啊?又没到那年龄……”
而后方菲好几天没有见到覃明赫,也没有再收到由他送的老派的康乃馨。
电视柜边上的花瓶空了,方菲将它收起来,换回原本待在那里的一盆假花。
真花看久之后再看假花会不太适应,假花没有柔软湿润的花瓣,没有坚硬中带着些许易折的脆弱的枝干,假花全身都是相同的惨淡乏味,以及透露着一股子人为的不用心,无论如何精美的假花,都比不过真花身上那来自天然的雕饰。
方菲不想在客厅里待着,烦躁地去到阳台抽烟。
她对着茫茫夜景,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心里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大戏,例如覃明赫找到另一个可以满足他的抱枕请求的对象,他去讨好那一个抱枕了,例如覃明赫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需要抱枕,自己一个人睡也好端端的,例如覃明赫拿她当备胎,发现她不好哄就要丢掉她,例如覃明赫打算欲擒故纵,用冷漠傲慢的表现勾得她心痒痒……
方菲越想越气,将烟屁股狠狠戳进花朵造型的烟灰缸里,戳了十好几下,才忽然发现她用的烟灰缸居然是一朵五片花瓣的花,顿时连烟都不想抽了,嘟嘟哝哝:“我明天就去买一个新的烟灰缸……我再也不要接触任何花了……”
而在方菲的烦躁达到顶端时,她接了一个新项目。
这个项目她原是不想接的,要设计的是毛坯别墅,三层加一个天台,全都是光秃秃的,又野蛮又朴素,全然是方菲最害怕最不想接触的房子。
但那是一个出手阔绰的重要客户,且这回是第三次指定方菲了,方菲不太好意思拒绝,更不舍得因为自己的害怕而丢失优质客户,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客户很看重这次的设计,她买的是黄金地段的别墅王,同地段里有好几个款式的精装修别墅,她都不要,她想自己的家照着自己的意思去设计。所以在签好合同的第二天,客户就约方菲去实地看房子,并彻底讨论设计风格和细节。
方菲抱着iPad和一叠平面图,佯装镇定走进门口,心里却觉得自己如同走进野兽的森然巨口,空荡荡的大张着的巨口,来者不拒,什么猎物它都能吞得下,如此贪婪猛兽,她走进它的肚子里就会被消化掉,血肉化为乌有,连骨头都不剩。
毫无血色冷汗涔涔的方菲紧跟着客户,不让自己落单,不让自己再出现幻觉,不让自己被房屋吞噬。
然而她的努力不奏效,她对房子的恐惧没有丝毫减轻。
她逐渐看不清楚眼前事物,房屋的线条逐渐如水波一般荡漾扭曲,每一个房间的门口都眨眼般开开合合,天花板缓缓下降,如同处死犯人的铡刀,正在逼近她的脖子,阴暗处冒出一堆只有眼与嘴而无形体的阴森魍魉,地面起伏着生出一只只手,妄图攥住她的脚,控制她的行动,整栋房子以她为目标不断收缩,她能感受到的压迫感不断增强,即将到达她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下一秒她就要变成一团肉泥。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逼迫她、驱逐她、残害她、分食她,遍布一整个世界的危机,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连续三个小时,方菲用尽所有意志,咬牙硬撑着去测量水波纹样的墙宽和高,用发抖的手记录客户一个又一个想法,脚步不稳地在粗糙的楼梯上上下下,从混沌的脑子里翻找她的专业知识和美学追求,向客户提出可行的建议,与客户商量最佳的设计方案。
而这场浩劫终于结束之后,方菲逃命似的回到她的办公室,软塌塌趴在桌上大喘气,许久之后才稍微恢复意识和力气,能够坐起来,擦擦汗,着手整理今天记录到的一切要求。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方菲工作的效率越来越低。
刚刚逃离了让她恐惧的房屋,又要迎接让她无助的夜晚,她不得不为自己一派灰暗的生活叹惋。
真讨厌夜晚,人为什么非得睡觉不可?有没有一种不睡觉也不会死的办法?方菲望着墨蓝色的天提问,天空缄默。
慢吞吞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方菲磨磨蹭蹭下班回家,她不想回家面对她那诡异的睡眠。
然而那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方菲有预感,她今晚一定会发生严重的梦游,极有可能第四次闯进覃明赫家里,并毫不客气跑到覃明赫的床上去睡。
她和覃明赫之间还蒙着不清不楚的不愉快,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方菲在路上塞了一小会儿,顺利将车开回小区,停在地下车库,她也顺利搭电梯上到十三楼了,却没有顺利回家,她立在她和覃明赫两人的家门之间,进退两难。
方菲扭头看着覃明赫家那扇深棕色的大门,回忆他前几天的怪异表现,她依旧为此生气,但不由得多了一些反省。
人家不送花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