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静得可怕,这个问题问出去很久都没得到回应,但屈厘心里已经了然得差不多了。
她看到周思年垂眸窝在椅子里,脸上神情是罕见的无措。
“所以你喜欢他吗?”屈厘问。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椅子里的人顿了顿说,“可能吧……”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像是觉得这种紧绷的氛围持续太久,周思年舒展了一下身体,语气有些幽怨,“感觉暑假都没怎么玩就又要开学了。”
“是啊。”屈厘点点头,“开学就高三了,还不知道前途怎么样呢。”
“想那么多干什么,问心无愧就好了,明天的事明天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
周思年打开衣柜,从里面抱出一床新的凉被:“你今晚在我们家睡还是回家?”
屈厘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孤零零显示着一个字:妈。
她本来还在考虑这个问题,没想到电话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周思年放下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面前的人抿了抿唇,看得出来有些犹豫,徘徊在接听和挂断的边缘。
她拍了拍屈厘的肩:“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
屈厘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好。”
关上卧室的房门,周思年这才发现客厅还亮着一盏很小的护眼灯,电视声音开得小,除了坐在沙发上,几乎听不见声音。
许苓岚手里拿着遥控器,脑袋偏向一边,只在腿上搭了一条毯子。
她走到沙发旁,看到许苓岚撑着手闭眼靠在沙发上,而后很轻地叫了一声:“妈。”
许苓岚轻颤了一下,睁开眼睛,刚睡醒的双眼有些模糊,再加上年纪见长,她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聊完了?”
周思年点点头:“差不多了。”
“怎么说的?还回去吗?”许苓岚问。
“不知道。”她顺势坐下,靠在许苓岚的肩膀上,“她妈妈刚打电话过来,现在应该正在聊。”
许苓岚把头往后另一边退了点,方便她侧头看向周思年的头顶。
片刻后,她盯着肩膀上的脑袋,琢磨着问:“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美丽呢?”
“有吗?”周思年目不斜视,看着茶几前方的电视屏幕。
不知道这会儿播放的电影叫什么名字,但电影画面的色彩十分轻盈、浪漫、且温馨,大面积的粉蓝配色,让人觉得像置身于一座梦幻的童话城堡。
在这样只留一盏昏黄小灯的客厅里来说,显得十分扎眼。
她靠着身旁的肩膀,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吧,你看错了。”
虽嘴上这么说着,她脑子里又回想起刚刚在卧室里,屈厘做出的那个假设。
“如果从明天睁眼起,往后几十年的人生里,你都见不到这个人了,你会是什么样的情感?”
实际上她不太敢深想这个假设。
在这段对话发生之前,即便她曾产生过一丝“自己似乎不太习惯一个人了”的念头,却也从没考虑过,如果往后见不到这个人,她会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她喜欢安排自己的人生,可那并不意味着她喜欢思索虚无缥缈的未来。
这没什么意义。
谁知屈厘那个问题,头一次让她认认真真思考了一回“今天”之后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同学的帮忙,而后演变成了朋友。
却不知道她所以为的“朋友”,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变质了。
“少来。”许苓岚幽幽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更别说我养了你十几年。”
她默然几秒,肩膀抬动两下,问:“你们刚刚在房间里聊什么了,透露透露?”
周思年没说话。
可能思绪发散了的缘故,让人觉得眼下什么东西都能和自己联系起来,比如电视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电影。
两个角色不知道是在火车的车厢还是在房间里,他们面对面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周思年目光聚焦到电视屏幕上时,坐在右边的那个男人恰好说了句台词:
『人生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的确,人生太短了,眨眼就是一天,有的人今天还在见面,明天可能就不一定见得着了。那些听得见的声音、摸得着的心跳、闻得到的气息,在百年后也终将都会化成一捧灰,随风而逝。
好像确实做什么都没意义。
可即便如此,周思年似乎……还是让自己的人生更不留遗憾一些——
喜欢就喜欢吧,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又不犯法!
思及此处,她一改刚刚的沮丧与颓废,“唰”地抬起头,把身旁的许苓岚吓了一跳。
“你干嘛?”
“不干嘛。”周思年嘿嘿一笑说:“我去看看屈厘电话打完没。”
说完就靸着拖鞋屁颠屁颠跑了。
对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