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前院的空地上,五百多张嘴酒足饭饱后哈着热气,就连那屋檐上的积雪化的都比平日里快了些。
正当人们准备离席,各个县衙的知县主簿们也终于觉得能松口气的时候,严良竟再次支棱起身子,从主厅副座的椅榻上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衣袍上因刚刚跌坐在地而压起的褶皱,卸下了方才的慌乱,又端起一副官架子,朝秦桑走了过去。
方才还欲起身离去的官僚们一瞧严良的反应,马上领会到严知州许是又拿到了什么底牌,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想看这落魄将军笑话的同时,也不禁为严知州捏了一把汗。
严良知济苍山这些年用银子贿赂了不少朝中官员,那楚青云身为项义的心腹,在朝中笼络的势力盘根错节,就连他的姐夫叶垂青也有意栽培,想让他弃商入仕。
这个楚青云年纪轻轻,便能让叶相对他青睐有加,想必是个有头脑的,有他出面,说不定能挫一挫秦桑的锐气。
秦桑见严良没有对他避之不及,而是又神姿迥然的向他走来,心中虽有疑虑,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另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那严良并没有在秦桑面前停留,而是刻意在他面前一顿,路过后向着州府大门走去。
秦桑身侧的川乌冷哼了一声:“这狗官八成搬救兵来了。”
“他姐夫远在京城,除了叶家人,还能有谁愿意趟这浑水。”南星插嘴道。
结果接下来被严良接进州府的,的确是秦桑没有想到的人。
“青云!”川乌一脸惊喜的喊道,自青崖山一别,已是三年没有见过了,可眼前走进来的男人似乎对他热情的招呼视而不见,川乌撇了眼将军的脸色,随即知道自己做的不妥,继而又严肃了起来,闭嘴不语了。
南星和一旁的天冬脸上也同时露出兴奋,可不多时,这种故友重逢的喜悦就被冰冷的陌生感而击溃。
“秦将军,好久不见。”
秦桑抬眸,时过经年,曾经这个眉目疏朗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长大,三年未见,身量高壮了不少,眉宇间也失去了少年特有的清明和真诚,言语举止多了一份老成和一股无法言明的狡猾。
他平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明知那笑容再多灿烂一分,眼前的秦将军仍会是自己的秦大哥,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将自己的一切举止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青云长高了不少。”秦桑并未顺从于青云的疏离,而是用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捎带着给对方悄无声息的降了辈份。
若换做以前,这小子肯定立马唤来阿楚,替他撑腰的同时趾高气昂的喊话秦桑才比自己大几岁就拿架子,可如今也不过是颔首一笑,“秦将军说的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
语气平淡,波澜不惊,好一个自若持重的翩翩公子。
正当秦桑猜测青云为何要选在此时来州府见他时,门口被被陆续抬进了三十个木制押箱,所谓押箱,就是镖局用来运送货物的木箱。
而青云让人抬进来的箱子规格是一千两的,从抬箱人虚浮的脚步可以看出,这箱内八成是装满了银锭子。
这些箱子源源不断的从门口的数列马车中抬了下来,从州府的前院路经六进门楣,一路延伸到严府门前的大街上。
竟足足有三百箱!
青云命一起跟来的随侍将所有的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在州府的门里门外公之于众。
方才刚刚酒足饭饱的壮丁苦力们看着这满屋外的白花花的银子,被银子周身反射的日光晃得眼疼。
不用说这些百姓,就算是桌上那些小知县,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秦桑双眼微闭,一下就猜出了青云的意图,如今世道苍凉,人们本就仇官仇富,就算是家宅万贯的商贾攒几个小钱,也要在下人面前藏着掖着,少示于人前,可今日他如此煞费苦心,特地挑选了接风宴这个黄道吉日,无非就是想将秦桑在蓟州百姓眼里做实奢靡的秉性,竟与那严良的苦心不谋而合。
这三十万两白银,说来也是干干净净,都是他临行前,谢广补贴给他的盘缠,对于一个一品武将来说,这点小钱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他来蓟州之前已经将银锭全部兑换成了各种金额的银票,拿在手里不过一沓。
而青云这小子确煞费苦心的又替他兑了回去,如此示于穷苦的百姓面前,那他今日在这接风宴上的一切苦劳,在百姓眼中不见得会不会变为虚假的作秀。
这记本该打在严良脸上的耳光竟被楚青云轻而易举的抽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好一招反客为主,秦桑不由睁开双眼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只见他仍是言笑晏晏,不卑不亢。
“严大人本就给我递了帖子,邀我来秦将军的接风酒席,我本该早些过来,可是忙着为将军搬运这些家当,竟误了时辰,此刻瞧着这席面也快结束,趁将军还未离去,在下有一事想要劳烦将军。”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