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洒洒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今日之后,她彻底得罪了时潇公主,以后还会得罪更多人,越陷越深再无回头路。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祭台,上面已经空无一人,独留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可篝火迟早会灭,那她呢,她的前路是否也和这团篝火一样随时会没了光亮?
少见的,王希蕴有些触景生情起来。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身后却突然一道身影凑近,在她耳边悄声道:“咦?小画师在烦忧什么?”
除了时遇外再没有别人了。
这样近的距离,王希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带着的莫名木香,无端让她想起塞外风沙肆虐后的挺立的一排排杨,王希蕴身体微僵,默默离得远了些,心尖却又响起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她努力克制着那股奇怪的感觉,却忍不住侧头看向跟在她身侧的时遇,后者穿了件黑色斗篷,下面的绣禽官服隐约可见,长发规规矩矩地束起,依然有几根额间碎发强硬的冒出头来,随着散漫的步调一晃一晃,柔和了稍显凌厉的轮廓。
注意到他欲看自己,王希蕴迅速回头,装作无事发生,留给对方一个精致却严肃的侧脸。
没注意到时遇在她回头后悄悄斜眼,嘴角轻轻勾起。
时遇本该随着众亲王一齐离开,可他站在众位亲戚兄弟之间只觉格格不入,他们瞧不上他边关多年一身煞气,说再名贵的衣衫在他身上也是浪费,也爱在他能听到的背后,小声议论他离奇逝去的母妃和晚慧的妹妹。
少时他听了心中委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行我素,可每每置衣都要选最昂贵最华丽的,不只是在和谁赌气,后来他真的不在乎了,奢侈的习惯却已留下再也改不了。
有些伤害你日日受着,终有一日会习惯,可习惯不代表痛苦消失了,它留下的伤疤会跟随你很久很久。
这次他依然在热闹中独自行走,在有意无意的排挤中岿然不动,却无意间看见方才台上璀璨夺目的白衣少女此刻和他一样远远落在最后,面容落寞。
她会让他跟在身边吗?
时遇不知道,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她身边,余光稳稳地追随着她。
“你把我的画换到哪里去了?”王希蕴突然想起这件事。
“瑶华宫。”时遇想起展开那幅羲和像时,一瞬间的惊艳,“画的太好,烧掉可惜了。”
说这话时,他背在身后的拳微微握紧,在看到对方脸上升起的小小得意后,亦跟着弯了弯眼。
王希蕴摸摸鼻子,到底没说出那句“过奖”。
哪里过奖了,她画的就是很出色啊。
“你用了什么巧宗,将火堆燃得那样高?”去太极宫的路很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落在后方,有一搭没一塔地谈起天来。
“很简单,给每张经文和画像上涂些清油,遇火自然会燃得更厉害些。”这个法子还是文书同入东楼后想出来的,从前她嫌投机从不用,如今却抢在前头了。
“可笔墨沾到清油,不会化开污了纸吗?”
王希蕴一愣:“涂到背面不行吗?”
时遇:……
是他想少了。
有宫人经过时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等无人时又悄悄追上,脚下的影子随着路过的一盏盏灯拉远又靠近。
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自从时遇到她身边后就一直不断,只是时响时低的区别,远远地不知何处传来丝竹清曲,马蹄声逐渐转为战鼓声,咚咚咚吵得吓人。
“其实这次哪怕你不出手,时滢殿下也不会有事的。”
天呐,她在说什么啊。
这话王希蕴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心下无比懊恼,可懊恼下却又隐秘地升起一丝期待,至于期待什么,她也不知道。
时遇低头,少女的面容在烛火下泛起暖色的光,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发,说不清楚哪个更吸引人些,她面色平静淡漠,可微微颤抖的长睫却不客气地袒露了主人所有的紧张。
他手指微动,不受控制地停下脚步看着王希蕴的背影。
心跳得有些快,脸上也有些烧,可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清楚道:“可我很庆幸,我出手了。”
王希蕴惊讶回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时遇的目光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人身上见过的柔和,心里的期待不知何时扩大,细细密密地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王希蕴脑中一片空白,许久缓缓飘上来一句话
——糟了,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