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他的意愿私自回到南安寺,贺重锦开口第一句并不是责备,而是关切地询问:“怎么来的?”
“贺公子放心,我是坐马车来的。”
“吃饭了没有?”
江缨笑道:“吃了,我给你带了晚膳,现在还未凉透,快趁热吃。”
说着,她打开了饭盒,里面是贺重锦爱吃的清蒸鲈鱼,还有蒜蓉木耳......都是清淡不腻的菜。
“我听殷姑姑说过,贺公子喜欢吃清淡的菜,结果反倒让你陪着我吃了这么久的荤腥,你也说过,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没有主次贵贱之分,所以以后,你吃一个月的青菜,我吃一个月的荤腥。”
他愣了愣,笑意更深:“好。”
“贺公子。”实在忍不住,江缨终是问他,“我来南安寺,你不怨我不听你的话吗?”
“来便来了。”他只是答,“你若来南安寺陪我,我也能够照顾好你。”
又是心头一暖,江缨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转移话题:“贺公子,菜快要凉了。”
好在二人在静悟住持发现之前将那些菜都尽数吃完。
静悟住持来时,贺重锦和江缨正跪在佛像前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拜佛拜了许久。
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贺尚书和贺夫人不在,留下了贺重锦夫妇这两个被贺府讨人嫌弃。
贺府对贺重锦不好,静悟对待他们二人也没一个好脸色:“贺大公子,贺少夫人是谁准你们穿上常服来祭拜佛像?”
贺重锦和江缨齐声回头,静悟那张脸此刻满是戾气,已然和白天里的静悟判若两人。
对于这种情况,江缨早已是见怪不怪。
江家势倒后,全家流落街头,连住客栈的银子都没有了,于是江老爷就带着全家去从前经商的好友求助。
然而,墙倒众人推,偌大的汴阳城,那些曾与江老爷有过交好的老板,无一不忘恩负义,没有一人肯出手相助。
从前她天真烂漫,经此一遭,人情淡薄这个词,江缨算是明白了个彻底。
好在静悟来之前,他们把那些饭菜吃完了,没被她发现,否则真担心去贺夫人那里告一状,徒增事端。
静悟手中的托盘上叠着整齐的两件白衣。
“贫尼方才有要事在身,才忘了提醒二位施主,若要洗涤邪祟之气,需彻夜素衣加身,还望二位施主换上。”
江缨接过衣服,手指搓揉着雪白的布料,而后将衣服重重地放回了托盘:“外面寒冬腊月的,你明知这素衣的布料单薄,根本抵挡不了风寒。”
“这就是二位施主的事了,若要洗涤邪祟之气,受一些苦难也是应该的。”
她气不过,上前就要和静悟住持理论一番:“静悟住持,贺重锦身上究竟有没有邪祟之气,我们都心知肚明,若把我们逼急了,真闹起来,看看到时候贺尚书是帮你,还是帮贺重锦。”
江缨无非就是吓一吓静悟住持,一来是想提醒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已经被她看穿了,二来贺重锦说到底毕竟是贺尚书府的嫡子,就算在不受贺家人的喜欢,也比你这个非亲非故的住持强。
本以为静悟住持听完这话,但凡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多少也有几分忌惮。
出乎意料的是静悟住持非但不怕,反而态度愈发的强硬起来:“贺公子,贺少夫人,礼佛之时穿上素衣,这是南安寺的规矩,否则休怪贫尼命寺中僧人强行给二位换上了。”
江缨和贺重锦不得不换上那两件素衣。
静悟住持走时,并没有关上佛堂的门,她冷冷一笑,暗中给了江缨一个轻蔑的眼神。
想对付我?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
寺中的小和尚给贺重锦和江缨送来一个手炉,她想也不想,就将这个手炉给了贺重锦。
“贺公子,你身体孱弱,这个手炉就给你吧。”江缨道,“我不怕冷。”
上一世,废苑的床铺里面是棉花掺杂着乌鸡的羽毛,这样的被子傍晚根本无法御寒,起初江缨被冻得连夜发了高烧,挺了一次又一次后,早已习惯了寒冷,这点冷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可刚递给她,贺重锦反手将火炉放回了江缨的手中。
“你......贺公子,我说过我不冷的,你怎么不分轻重缓急啊?”
贺重锦侧眸望着她,嘴角笑意绽开:“缨缨,我有一个秘密想让你知道。”
江缨看着他柔和的面孔,问: “什么秘密?”
“其实,你的夫君并非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病秧子,相反,我从未病过,从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