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黄昏,趁月色,听墙根的小老鼠回了山,穿着嫁衣的姑娘悄悄吻别了爱人。
天亮了,人间还是那个人间,烟花三月,孤帆远影,喜鹊忘了回家的路。
璧上的花儿顽强的攀缠,不知烦忧的开开合合,衬的窗棂如画,云窗生香。
许长安快醒了。
苏缘隐去行迹坐在他的窗前,拈着藤蔓上的叶子细细摩挲。
这是小鸟翻山越岭衔来的种子,开开败败,月月年年。
风吹叶浪,蕴蕴绵绵,就像如昔如昨的那天,崔曲儿隐在风中的话语,深深浅浅,似近似远。
“狐仙庙的灵验从不是弄虚作假,我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心中一直都是相信的!我还问你许了愿,你可还记得我的话?”
“狐狸!你莫忘了,我曾以凡夫之妻的身份朝你请过一愿,我告诉你,当日受我一拜,可不算白受的,你要办事!”
“小书生许的愿我就知道应验不了,要求幸福美满自该去往月老庙,往狐仙庙来算个什么事?”
“但是我的愿望你也听见了,我请的愿,以你的能耐,要办到却是不难。”
“从今往后,我再不在他身边……”
“所以,狐狸,别忘了我许的愿,这一生,请你,替我照顾好他。”
苏缘当然记得那次酬拜,记得那天的青山脉脉,炉烟缕缕,记得有情人的执手相携,相视而笑。
苏缘看见她持香下拜,听见她说:“信女崔曲儿,请愿狐仙姥姥,保他平安长寿,百岁无虞。”
原来早从那日起,她就有所打算了。
苏缘回神,松开叶子,转头看向屋内的情形。
床上的少年虚睁双眼,看见了横坐窗台的狐狸仙。
目光猝不及防的撞上,苏缘有些讶异。
或许是吸收了小鸟元丹的缘故,许长安能看见她。
这庸庸碌碌一大片,满屋的亲朋好友都在喜极而泣,他却径自越过,远远对上了她的双眸。
往后的日子,苏缘就这样了代替小鸟,守护着她的至死不渝,心甘情愿。
·
日月光阴,如梭似箭,转眼间,又是一个藤蔓花开的季节。
苏缘靠坐在窗台上,看清风徐来,花香依然,人间如旧,故人不在。
崔曲儿,没有你的三月又开始了。
屋内的许长安搁下书册,忽然说:“仙子不知,我年少时曾散养过一只小鸟,那小家伙十分活泼,又十分黏人,每日都会来找我玩儿,只要它来了,总会轻轻地啄起窗户,那动静一听就知道是它。”
苏缘回眼看他。
许长安含笑道:“终日无事的时候,它最喜欢坐在窗台上晒太阳,就如仙子现在一般。”
忘记了痴心相许的崔曲儿,却记得那只小鸟,如此隐蔽的存在和陪伴,他却一直记得。
苏缘忽然有些明白小鸟的坚持了,这段露水情缘虽然短暂,却并非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只因光阴不假,陪伴也真。
只因那数十载光阴,鸟儿如此微弱的一点痕迹,温暖的不止崔曲儿一人,而是留在他们彼此心里的微光。
许长安道:“从前总是感慨,鸟儿的寿命不长,就和身而为人的我一样。”
“却没想到一连数十载光阴过去,它还在我身边,数十年的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那只鸟儿却是丝毫未变的模样,真是令人惊奇。”
“我也一直以为,在我终将去逝的时候,它是能陪我最后一程的。”
“听说,喜鹊有报喜灵鹊之称,这话果然是灵验的,后来我大病初愈,身体一日一日的好转,想是天公恩赐,派它来此,是提前为我带来喜讯吧?”
“只是不知为何,我已许久没见到它了,不知是否往那更自由的地方去了。”
小鸟的报恩,许长安一无所知。
他越过漫窗的藤蔓,仰望天空,只当这是天公恩赐。
苏缘转过头去,仍不作声。
苏缘不想给他什么回应,就像他永远也给不了小鸟回应一样。
她赴约而来。
赴的是一段故友之约。
此契予你,愿你平安长寿,百岁无虞。
?
苏缘打定主意,在许长安身体大好后,返还了狐仙庙,继续着她的一如往常。
自那之后,狐仙庙便多了一位年轻的信徒。
每年建庙日,许长安都会如期前来敬拜,说起这一年的变化,说起对未来的展望。
苏缘每每静听,就像会晤每一个来此诉说心事的凡人。
苏缘看着他,听着他,就像小鸟所憧憬的那样,见他越来愈好,长命安康。
后来,许长安成亲了。
他牵过新妇的手入庙,对着长生牌位跪拜,祈愿恩爱白头,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