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
楚留香一张口,就吐出一串泡泡。他顺着陆小凤的视线,像海草飘摇处望去。
接着,他也看到了无限华彩中光艳照人眉语目笑的飞天,心中刚要生疑,就看见了站在最中央,对他浅笑盈盈的宋甜儿。
她圆圆的脸上绽着两枚深深的酒窝,比他记忆中的娇俏姑娘还要十二分的惹人怜爱,她向他一招手,楚留香就仿佛听到一声熟悉的、令人眷恋思念不已的招呼:“楚大哥,快过来呀,甜儿已做好了一桌大餐!”
“薛冰!”
恍惚间,陆小凤不顾吞下一大口水,一面叫着这个名字,一面向前游去。
观婳看着无故向前猛游得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越靠近海底,诡物的影响就越深。岛上还不怎么受影响的楚留香,此刻也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那……另外一个呢?
刀客扭头看向离她不远的宫九,正巧,对方也朝她投来了目光。
也不知宫九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什么,脸上没有丝毫喜怒哀乐的表情。鱼皮衣把大家都裹成了个光头,但四人里除观婳自己长相平平外,另外三个连头型都是趋近完美的。
与另外两人不同,宫九停下了下潜的动作,只漂在原地。他的脸颊没什么肉,加上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黑沉沉的凤眼就格外突兀,里面透着抹抑郁厌倦的、渴死的阴影。
观婳看着他,心头没来由动了一下:她的手里捏着三根习得《天蛛引》自动分配的天山冰蚕丝,末端系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眼下,她可以选择从噩梦般的幻觉中唤醒宫九,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属于黑夜的人,永远地、不可救药地与无边深海溶为一体。
观婳没发现自己在笑。她自顾自地笑,用舌尖抵着齿根,将心中那股让她自己都惊讶的破坏欲压下,收紧了手里的天蚕丝,扯住失了笼头似的马一样的楚、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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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面色铁青。
没有谁眼睁睁看着自家义妹脸分成八瓣裂开、里面喷泉般涌出大股大股头发后,心情还会好的。
陆小凤也是同样的面色。除了相同的幻觉外,他还听到耳畔持续不断的歌谣里,飘荡着诚挚而又可怖的不详邀请。那份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他大脑的邀请引导着他向海草掩映中的一处石壁游去,揭开了掩映一处洞穴的面纱。
此处居然藏着一个洞穴!
陆小凤惊疑不定地与观婳对视一眼,侧身让刀客上前探看。
那是一处细长条似的狭长洞口,有三四人宽,高只容半人,四人围着洞口漂浮,拨开海草,细细往深处望去。
让人讶异的是,洞口极深,却不是全无光亮。附在石壁上的苔藓状海草散发着色泽诡异的淡淡荧光,一直向内无尽延伸而去。
观婳思索片刻,就决心潜入,至于顺序,自然是她打头,灵感敏锐的陆小凤其次,接着是宫九,最后由相对靠谱的楚留香压阵。
系在每个人身上的蚕丝长度可由她来调节,万一后头有什么异动,观婳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如果有危险发生需要腾挪分散,她也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蚕丝断离,端的方便。
至于里面碰到岔路该怎么办……开玩笑,她虽然娱乐生活贫瘠,却也是看过恐怖片的,主角团的“分头行动”就意味着真·分头行动。
游进洞口时,连楚留香都思绪纷乱,在地面上从未产生过的紧张状态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此处十分寂静,应该说太过寂静,仿佛存在某种人力无法想象的生物,以声音为食。在他身前,只有宫九游动时激起的水流。
陆小凤一边游,一边不可自抑地、半强迫自己似地,回想起登岛后经历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一半充斥着观婳“不可细看、不可深思,不可认知”的告诫,一半是骨子里生发的强烈好奇。他仍在试图解构并理解诡物背后蕴藏的力量,就像不让它摔杯子却非要拨弄杯子的猫,睁大了眼睛,要将幽暗隧道里的一切都看个分明。
越往内游,发着亮光的海草就越长,随着水波自在地飘舞,交错成一个个奇异的形状。陆小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让手在它们之间缓缓滑过,就像床笫之间,抚弄情人柔美顺滑的长发。
细长、飘摇,柔顺……可对海草来说,是不是有些过分纤细了?
陆小凤定神一看,喉咙里仿佛钻进了一块寒冰,顺着他的食道腹腔,一点一点落了个透心凉!
这轻轻摇曳的哪里是什么海草,分明是活人才能长着的,长而粗直的头发!
惊吓之下,陆小凤猛地抽回手掌,而埋在那黑丝之间的掌根,转瞬就被那些乱发紧紧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