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那夜,京州的街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不久便化了。
可在那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暴风雪来势汹汹,积雪没过脚踝。
霈霈正在隐渔歌帮忙把动物们转移到小房间,忽然想到昨天发生的一件趣事忘了给江浸月讲。
他把一只狸花猫安置好,跑到江浸月面前,喜笑颜开,“和颜姐姐,忘了跟你说了,昨天相思——咳、咳咳咳……”
霈霈说着说着,开始剧烈咳嗽。
江浸月连忙走到他身后,轻拍他的后背。
霈霈捂住嘴咳了很久之后才有所缓解,他泪眼婆娑,整张脸都被憋红了。
霈霈摆摆手,“和颜姐姐,我没事了。”
“没事就……”江浸月瞳孔骤缩。
看到霈霈掌心的鲜血时,江浸月下意识回头看向花辞。
花辞显然也看到了,他快步向前,接替江浸月的位置。
江浸月整理好表情,拿出手帕替霈霈擦手。
“怎么了这是……”两人忽然严肃,白袅不明所以,看到血时,她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
江浸月拍拍白袅肩膀,示意她没关系。
“萱儿,你先带白袅回去吧。”
萱儿显然也被吓到了,“啊……好。”
白袅和萱儿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走出隐渔歌,白袅紧咬下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暗处的侍卫见此场景,敲了敲石块,发出声音提示白袅后才开口,“小姐,发生什么了?”
白袅用力掐了掐发抖的手,声音颤抖,“快……快去叫乔伯。”
霈霈看到血,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他呆了许久,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小而颤抖,“和颜姐姐,我姥姥的病……”
霈霈还记得自己是替姥姥受伤的,江浸月心中顿时酸涩不已。
“姥姥怎么样了啊,我好害怕,我想回去看看。”霈霈小脸煞白。
江浸月尽力保持冷静,“不怕,我们过两天回去,好不好?”
“能不能快点啊和颜姐姐,看不到姥姥,我不放心。花辞哥哥……”霈霈拽了拽花辞的衣袖,他只知道花辞是唯一一个告诉过他,他不必学会勇敢的人。
花辞声音低沉,令人安心,“好,我会尽快安排,明日就出发。”
霈霈在第二天并没能回去。
乔伯匆匆赶到隐渔歌时,江浸月正在想办法安抚霈霈的恐怖情绪。
“乔伯,”江浸月拉着霈霈的手,将手腕递过去,“好像还有些发热。”
“老夫来看看。”
乔伯搭上霈霈的脉搏,霈霈依旧担忧地碎碎念,“和颜姐姐,姥姥她如何了啊?你能帮我找人去看看她吗?”
江浸月柔声道,“不用担心,白袅姐姐已经派人去了,她很好。”
乔伯神情严肃,一直不与江浸月对视,她无法判断霈霈的情况。
霈霈看着江浸月,还想问些姥姥的情况,刚一仰头,血流从他的鼻孔中流出。
“姐姐……唔……”
江浸月连忙拿出帕子,还未来得及替霈霈擦拭,他忽然瞪大眼睛,向后倒去。
花辞反应极快,在霈霈即将倒地时护住他的后脑。他的手用不上力,虚虚一托就砸向地面。
“嘭”地一声脆响,花辞皱了皱眉。
“还好吗?”江浸月问道。
花辞摇摇头,“无妨。”
江浸月想把霈霈抱起来,乔伯厉声道,“别动他!”
江浸月迅速收手,站在一旁。
乔伯从药箱中拿出细长银针,在火上过一遍,扎进霈霈体内。
江浸月和花辞屏息在一旁看着,时刻准备帮忙。
霈霈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半个时辰前他还活蹦乱跳,早早起床来到隐渔歌帮忙喂猫,笑意盈盈地打算分享自己的快乐。
可现在他一动不动,头上插满银针,衣衫被血迹污染。
隐渔歌往常会有此起彼伏的猫叫声、说话时、嬉闹声,现在这里万籁俱寂。
相思安静地蹲在一旁,竹笼里的猫儿都看着同一个方向,仿佛知道,它们的主人和恩人,此刻正在度过忽如其来的难关。
霈霈的血很快止住,他稚嫩的脸上静止着一条扎眼的暗红色小河。
乔伯跪在地上,将银针一根根收起来。
江浸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拔掉第四根时,霈霈忽然开始抽搐,江浸月猛地睁大眼睛。
“霈……”
“冷静。”花辞拉住江浸月手腕,制止她将要向前的动作。
花辞声音低沉而和缓,“有乔伯呢,别怕。”
花辞又将江浸月往后拉了拉,松开手,向前迈了半步,将她隔在身后。
霈霈消失在江浸月的视线里,被花辞的脊背替代。
哪怕是冬日,由于花辞衣服穿得比旁人都要少,就更显得清瘦。
从前在岐岚山一直跟在江浸月身后的人,在这一刻,站在了她的前方,短暂地、尽己所能地隔绝她的恐惧。
哪怕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秘密。
江浸月决定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