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陆淮书能早早立府,怪不得陆淮书从不过问政事却依旧对朝中势力了如指掌,怪不得陆淮书上奏都不请奏折而是用一纸素笺替代。
莫非朝臣上下皆被他君臣父子二人玩弄于股掌。
若是皇帝中意的储君是陆淮书,有意历练他而为之,那陆淮书伙同淮南王世子造反之举便是请君入瓮。
徐家,御史府便是自投罗网。
光是这样一想,徐知栀都要发疯。
陆淮书苦心经营,假意谋反,届时再反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箭双雕。
陆知霖相信聪明如徐知栀,定能看清其中利害关系,故而不再多言语,起身离席。
冬景清冷细碎,寒风萧瑟,独留徐知栀一人与这孤寂冬日作斗争。
十鸢见徐知栀魂不守舍,止不住心疼上前宽慰:“小姐请勿将此事放在心上,倘若五皇子所说是真的,小姐还需对四皇子设防,及时劝阻世子,御史夫人才是,谋逆的罪名背不起。”
徐知栀如梦初醒,当即便备车打马,约莫在一炷香后叩响了御史府的门,递了名帖便由看守门房的小厮带去了府中后院。
孟停云临窗而立,手中打着络子,周身气质温柔婉约,与身后闺阁相辅相成。
见徐知栀来了,便放下手中针线,迎上前去,笑着招呼道:“知栀今日怎么想起造访姨母了?害的姨母来不及远迎。”
“近日多事,实在是有事耽搁不得,这才上门叨扰姨母。”
“知栀何必同我客气,你尽管说便是。”
徐知栀目光隐晦地瞥着四周,暗示当下不是说话的地方。
孟停云心领神会,屏退周身的丫鬟婆子,拉着徐知栀入了闺房。
徐知栀见四下无人,才敢开口:“敢问姨母,平日里四皇子与世子都在与您谋划些什么?”
孟停云迟疑一瞬,但在对上徐知栀目光的那一瞬间,还是斟酌开口道:“淮南王世子屯兵八万,徐家屯粮数十万石,四皇子暗中笼络朝臣,提供京城布防兵图……”
徐知栀眉心突突地跳,硬着头皮问:“如今部署到哪一步了?”
“……大抵在徐家之人进京那几日,军队能在京城周边驻扎。”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看来此时粮草已经到京了……”见徐家已深陷泥潭,徐知栀只好问道:“现在粮草在何处?”
纵使淮南王世子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瞒天过海,将数十万石粮草运进京城而不被人察觉。
“在海家粮仓里。”
“海家粮仓?”徐知栀眉头紧蹙。
徐知栀对海家还有印象,在腊八夜宴之上,徐知栀腰间同心结所点缀的珍珠将海家嫡子牵扯其中。
当日徐知栀还心存疑虑,为何被海家奉为镇店之宝的珍珠会经陆淮书之手转折流落到徐知栀手上?
如今来看,倒是豁然开朗。
海家与陆淮书乃一条绳上的蚂蚱,区区珍珠便算不得什么。
也不知陆淮书夺嫡之日,岂会留海家一丝生息。
盲人重见光明之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抛弃拐杖,徐知栀不信陆淮书能容忍谋逆之人盘踞皇城之下。
徐家也只能尽快脱身。
思及此,徐知栀取出那张素笺,放至孟停云面前。
孟停云将素笺看尽,面色大骇,支支吾吾说不全一句话:“知栀……这……这……”
“姨母,”徐知栀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今之计,唯有与他们断了干系。”
孟停云面色为难:“这……这这么好半道抽身?这不是至世子他们于死地吗?”
徐知栀逐渐焦躁:“姨母,自古夺嫡之争凶险无二,动辄便是血流成河,不到最后一刻,谁敢断言储君是谁,姨母又如何断定自己押对了宝?”
孟停云面色有些许动容。
徐知栀继续道:“我知晓姨母为我谋划良多,眼下我已出宫,我与五皇子商谈,只需三万石粮草,他便能入昭狱救人,这样你我皆安,有何不好。”
孟停云心中有一杆称,将徐知栀所说之言量了又量,末了,问道:“你拿定主意要押宝在五皇子身上?”
徐知栀面色清明,眼底不见惧色,声音清丽:“姨母,我只是与五皇子做了一桩交易,五皇子所谋之事与我无关,他不过是受我之托,终我所求之事。”
孟停云沉默了。
自她随夫迁居京城这些年来,丈夫仕途低迷,几次三番被婆家看轻,她本一身傲气,如何甘心做小伏低?
自打徐知栀入宫前,陆淮书找到自己,说他对心悦知栀已久,只要御史府愿与他联手谋逆,他不仅能保知栀平安,亦能保御史府平步青云。
这岂能不叫孟停云动心?
前有淮南王世子开路,中有陆淮书掌舵,后有徐家善后,简直胜券在握。
眼见功成之际,方知眼前之路并非青云梯,而是奈何桥,她岂能甘心?
“罢了……知栀,此事牵扯甚广,我需得与你姨父商议……”孟停云折中,看着手里这方素笺,“你先拿回去,妥善保管。”
末了,孟停云重重叹气,似乎是叹这时运不济,天道不公,这些日子奔走皆是徒劳,功成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