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知栀在院里坐了良久,直至日薄西山,半月未见的陆淮书出现在客栈。
知栀所住的客栈坐落城北,城北偏僻,平日里人迹鲜少,只寥寥有几位商户跑腿在此处打尖。
徐知栀也不过是看重这客栈毗邻苏家,便于行动罢了。
谁知今日甫一下楼,便见那芝兰玉树的四殿下如谪仙一般在大堂品茗。
刚好徐知栀下楼,陆淮书像是听到动静一般抬头看去,恰好与知栀四目相对。
陆淮书容貌周正,眉宇居中,一身清冷正气此刻落在知栀眼里倒是颇具割裂感。
他还是一如往常地眉目温柔,只是浅浅地望着,便叫知栀心里十分别扭。
知栀一只脚还未踏下阶木,对上他略带探究的眼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相抉择,徐知栀最终还是在陆淮书的注视中硬着头皮走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陆淮书并未像从前一般叫她起身,而是兀自打量着她的脸庞。
知栀不知陆淮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保持行礼的动作没多久便感到膝盖酸痛,脚下一个踉跄,眼见便要跌倒,陆淮书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见徐知栀扶住。
知栀紧紧抓住他的臂弯,才堪堪站直身子,便作势又要行礼,陆淮书无奈扶住她:“起身。”
徐知栀还是有些许懂他的,故而她抬头看他:“四殿下心中若是有气,只管罚我便是。”
陆淮书在对上她目光的那一瞬,心头一怔。
他确实是在气她,气的不过是未央宫事发后,他心急如焚,当即便着人安排她出宫,却得知拾光院早已人去楼空。
一查方知,不知何时起,她竟与五皇子有了来往。
陆淮书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之人他再熟悉不过,他焉能不知那五皇子城府极深,绝非善类。
她若是有何难处,大可求助于他,可她哪怕愿意求助于五皇子,也不愿意和他开口。
陆淮书松手,心里憋着一口气,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我没有气你。”
徐知栀退后一步,一双美目里没有太多情绪,看似十分平静,甚至有些冷漠:“那民女告退。”
她不知陆淮书这是唱的哪一出,诚然,她也并未打算深究他生气的原因。
毕竟他们殊途,迟早有一日是要撕破脸的。
徐知栀转身要走,却听陆淮书出声:“留步。”
徐知栀:“?”
陆淮书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润,“明日上元灯节,你在摘星楼等我,送你回扬州。”
徐知栀望着他温润如玉般纯净的眉眼,想起那张被压箱底的素笺,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难以言说的酸涩感堵在脖颈,堵得知栀连话都说不出,知栀怕他察觉到情绪异样,便低着头,仓促点头,便逃也似的跑上楼。
陆淮书盯着知栀略带仓皇的身影,神情落寞。
徐知栀此番下楼,原是要寻人与五皇子报个信。
明日便是上元灯节,知栀想问问家人近况。
奈何一下楼便于陆淮书迎面撞上,此后陆淮书就像是与徐知栀不对付似的,端坐在大堂,或是闲敲棋子,或是品茗看书,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死守此处。
徐知栀几次欲递信,但碍于陆淮书,最终都已失败告终,徐知栀百无聊赖,站在二楼隔断处,颇带怨气地盯着陆淮书的身影。
自除夕一别后,二人已有半月未见,再次相逢,陆淮书脸上多了几分难以掩盖的倦色。
徐知栀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陆淮书一力促进如今局面,又为何要费尽心机助她回扬州?
据她所知,陆淮书与淮南王世子谋划动手的日子将近,他又为何死守在客栈?
谜团缠上徐知栀心头,最终她回房歇息了。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陆淮书身边的修竹悄无声息地潜入客栈,单膝跪在陆淮书面前:“启禀殿下,今日药效发作,皇帝夜里便病倒了,宫里传信说,请您入宫。”
陆淮书放在手中竹简,望向二楼隔断处:“你在此处守着,天亮再入宫汇合。”
修竹隐隐知晓,自家主子颇为重视的徐家小姐落脚在此处客栈,于是他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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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朝病倒,宫中全盘乱套。
皇帝终日服用药丸,致使此病又凶又急,太医院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对于病情描述可谓是模棱两可,药石罔灵,时日无多。
急得左相当即便召集文武大臣,皇室宗亲,后宫嫔妃于金銮殿,要死要活非要皇帝在死前立储。
皇帝当时精神尚可,听完左相所说之话,当即便气得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一群人忙忙碌碌,便忙到了第二天。
上元灯节,晨雾稀薄,似乎还残存几分涌动的夜色。
西南城门处有一顶紫棠木轿撵有意隐匿行迹,一路向南。
徐知栀一觉睡醒,客栈里已经不见陆淮书的身影了,于是徐知栀便抓紧给五皇子传信。
五皇子的探子只说护送徐家的马车今日晨时便已离京,徐知栀再问一句家人是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