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今年冬天冷得厉害。饶是自诩十分耐冻的霖慈这几天都是长款羽绒服不离身,反观覃凤声,却仍旧只穿笔挺考究的大衣,可握住她的手时仍旧能传来阵阵温暖。
人比人气死人。
超市在地下,室内温度本就高出户外不少。更何况此刻超市各处人满为患,霖慈挑挑拣拣间不觉有些热了。她自己不过心随意动并未表现出什么,也不知覃凤声是如何看出来的,顺手就帮她脱了外套转放在自己这儿。
动作习惯自然,仿若二人已结婚多年。
霖慈赶紧转过头来假装认真挑选,可心中蝴蝶振翅宛如隔靴搔痒,无法遏制。
生命真是奇妙,就像此刻,16岁敏感又自卑的穆霖慈一定无法想象,自己会在未来的某天,在超市的某处,看着覃凤声提着一兜娃娃菜挤在一众大妈大爷之中排队等候结算吧?
而她则在一旁推着手推车,安静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同自己一起穿过漆黑寒冷的冬夜,回家吃饭。
“想什么呢?”
忽然视线被阻断,原来是覃凤声走到了她面前。霖慈有些脸红,赶紧接过袋子假装查上面的标签,奈何听到有人在背后偷笑。霖慈恼羞成怒,对着他那双锃光瓦亮的皮鞋上就是一脚。
覃凤声装模做样地呼痛,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眼瞧着就要碰瓷往她身上倒。像个小孩子,哪里还有平日里不苟言笑、叱诧风云的模样。
霖慈有些害羞,正推他,忽然有电话传来,覃凤声接起。不知听筒那边传来了什么,他当即面色凝固不少,冷静地回了几个问题,罢了道,“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看到了霖慈在一旁询问的目光。某工作狂头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工作,然而电话里的情况有些复杂......覃凤声艰难开口解释,“当事人出了问题,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霖慈点点头,“没关系,我会在家等你的。”
轻飘飘的一句简单话语,落在霖慈嘴里却满是温情。她心下不舍,只是面上表现得大度。覃凤声做事想来认真,当即便往外赶去。
生怕他看出什么,霖慈扭头转去旁边柜台挑挑拣拣。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鬼使神差间,她恍惚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忽然额上一烫。
只见眼前是去而复返的覃凤声,他匆忙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来,低声道,“乖乖等我。”
“还有,不要再嘟嘴了。气鼓鼓的,看着我牙疼。”覃凤声低笑,“穆霖慈,别靠这个折磨我。”
等到覃凤声终于走了,霖慈一个人提着购物袋回了家,归置好一切后仍旧感觉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额前被他落下的那一吻。
心情好得厉害。
霖慈哼着歌切菜备菜,心想,不知道星星烙在辛巴的胸前时是否也是如此滚烫。
赤酱的汤汁在铸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半粘稠的小泡,清甜香味混合着肉香充斥着鼻腔。霖慈敲了一颗橙黄的无菌蛋放在对面,而自己面前只摆着点了一点青芥的小白瓷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东风”却迟迟没有回来。
从沙发上迷蒙转醒之际,对面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点四十五。失落之余,霖慈难免心生郁闷,岛台上瓦斯炉上的铸铁锅已经归于冰凉。大平层内一片寂然。霖慈汲着拖鞋望着铸铁锅边缘的褐色印迹,深深浅浅起起伏伏,透着某种失望和不甘心。
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霖慈心里憋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裹紧围巾,把自己裹成一颗糖雪球之后,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打算下楼散散心。眼不见为净。
哼,她才不会主动打给他!
心里却憋气,那瘢痕一般的汤汁印迹仿佛紧贴在她的身上。怎样都是憋屈。天气寒冷,兼又已近深夜,小区里行人不多。
霖慈走惯了夜路并不惧怕寂寞,却不想自己刚拐过灌木丛后,却见身后有一身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似乎正盯着她向她走近。
霖慈心里发毛,面上不动声色,却有了个心眼——故意一会儿拐弯,一会儿绕道,却不想那连帽衫竟然真的是跟着她,眼瞧着还加快了脚步。
霖慈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可此时反映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无知无觉地走出去这么远,哪怕是跑回楼下也得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而且,现在单独回家安全吗?
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昏沉的路灯在寒夜里闪烁着惨败的光。偶尔有一辆私家车驶过,霖慈发现自己嗓子紧到喊不出来。
背后的连帽衫越来越近了!
霖慈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试图将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压回远处。她悄悄回头——天,他竟然跑起来了!拜托,她还没动呢!
话虽如此,霖慈拔腿就跑。因她家在小区深处,霖慈此刻只能往尽量明亮的地方跑,眼瞧着要跑到小区门口了,忽然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打开了车门。
霖慈有预感,车上的人是冲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