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国家的乌云似乎都汇聚在了一起。
这是气氛紧张的一天,但议院大楼上的圆钟依旧气定神闲地运行着。毕竟,对它而言,这实在是很平凡的一天。
空气里,来自傲慢精英们的冷汗还在不断积聚着,积聚着,与紧张的气氛缠绵着,缠绵着一直向上攀,攀,攀至悠远钟声响起,响彻云霄。
听到老朋友准点的呼唤,乌云降下暴雨。
轰——
清明雨至。
守候多时的人们举起黑伞,步履稳健地踏出议院门槛,迈下八十阶台阶,穿过汩汩东流的怜江,经过崎岖思时道,最后整齐划一地站于英雄纪念碑下。
“请全体肃立,向烈士致敬!”
这是夏洲五年大会的第一项议程,意在提醒身居高位的人们不要忘本。
但这个时候不忘本的,也可能只有这些人了。
电视机前,信佛的信基督的信马克沁的,各个端出传家宝,口中念念有词,祈祷家里的顶梁柱更进一步。
秘书长的播音腔有条不紊地回荡在青琐大小官员的家中,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那些守在电视机前的人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会终于进行到人们从去岁就在期望的节点。
“接下来,由我代表组织委宣布人事变动情况……经投票表决,新任第九议席长由三北省议长齐燕华担任,副第九议席长由科学院院长封重担任,原副第九议席长彭嵩调任南岭省议长……”
“怎么可能?!齐燕华不是被廉政公署带走调查了吗?”坐于沙发上非中心位的女人喊道。
她的惊呼惊醒了其他沉浸在惊讶中的太太们,几乎是一瞬间,分坐沙发两侧的太太们齐刷刷向中间扭头,看向脸色平静的原副第九议席长现南岭省议长太太彭太太。
彭太太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气定神闲地起身,吩咐司机送她去医院。
与此同时,一辆重重守卫的公务车,载着无论如何都不该离场的数位精英,悄无声息地离开议院,驶向彭太太的目的地。
这是上午十点半。
“该给948病房的人换药了,你们谁去?”
“我不要,那个疯女人会挠人。”
“她不是昏迷了吗?”
“她什么来头啊?”
“听说是一个穷省议长的女儿。”
“放你们祖宗十八代的屁!”匆匆路过护士站的护士长提高声音骂道:“那是第九议席长的掌上明珠!”
两眼不曾离开新闻,等着见风使舵的护士们闻言齐刷刷站起来,争着抢着跟在护士长后面朝948病房涌去。
“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护士长看了眼身后不成器的人们,指了个看着精明能干的跟她一起去给病人换药。
才推开特护病房的门,一声悲切的祷告语就直奔两位护士的面容来。
垂下眼皮就当没听见,护士长领着手下的人走到病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让她显出神性,而不停张合发出呓语的花瓣唇则给她添了丝脆弱感。
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儿。
“Daddy,别走,别丢下我,Daddy,求你了……”
抬手擦去女孩眼下的泪,护士长一边吩咐护士按住女孩儿舞动的手以便她能把针精准埋入女孩儿青紫的血管里,一边叹惋得是多狠心的父亲才会冷落这样可人的女儿。
好不容易换完药,护士长擦去满头大汗,正要领手下的护士出去时,她听见一阵吵嚷。
下一秒,一群人,一群在贵太太们身边服侍的助理女侍涌进了病房。
刹那间,昂贵精巧的礼物占据了单人病房的所有桌面,甚至是神龛前的一小片空位。
但很快,那些东西就被急匆匆而来的黑衣保镖们撤走了。
一个以泼辣出名的女侍见状直接抓住一个黑衣保镖,大声质问张开你眼看清楚,我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个高气场强的男人在医院领导的簇拥下迈入病房。
护士长认得他的脸,那是秘书中枢的二把手商行且,地位仅次于大秘书长。
他身后是几位已经或将要在都城青琐炙手可热的高官秘书。
女侍助理们的脸齐刷刷一白,不等商行且开口,她们便缩脖扣肩小心翼翼退出病房。
“贵院该提高员工素质了。”商行且说。
医院领导连连点头,看得护士长目瞪口呆。
没多搭理点头哈腰的院领导,商行且快步走向病床边。高高在上地看着精致苍白似洋娃娃的漂亮女孩,他蹙起眉,张开嘴,不知在问谁:
“怎么还没好?都七天了。”
接到院领导的示意,护士长忙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已经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