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天,夜市将尽,毓灵和那男子面面相觑。
还是毓灵率先出声:“这金莲花灯还是给公子吧,我猜灯谜只为取乐,既然已经尽兴,花灯的归属也就不甚在意了。公子不妨带回家讨家中娘子的欢心,也算不负今夜的艰辛。”
男子总算谦和了几分,低声道:“在下家中并无娘子。”
男人的喃喃低语微不可闻,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还是送给小娘子你吧!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这花灯。”
“那公子心中就没有什么记挂的人吗?”
男人默不作声。
毓灵把玩着那金箔纸糊的莲花灯,顿时觉得忙了一晚上就为了个这个确实有些不值得,算是花钱买开心了。于是大度道:“公子若无事可做,不然听从那商贩的建议,与我一同去河里放莲花灯?也可顺便寄托一份祝愿给你心中牵挂之人,也算我们这一晚上没有白忙活一场,你看如何?”
“小娘子既然愿意,我自然不会推脱。往东城北侧走就是汴州运河,我给你引路。”
“那就走吧!”
女子手托莲花灯,跟在白衣锦服的男子身后,显得娇小可人了几分。
她不说话时,其实外表看起来还是挺沉静文雅的。可惜……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
街上的行人散了大半,还有稀稀疏疏的三两鸳鸯在打情骂俏。三更夜市过后,五更又开早市,加上上元节的喜庆氛围,自是灯火通明、不分昼夜。
未到运河边,就远远地看到了汴州运河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牡丹、荷花的灯笼,连成火一般的红彤彤的一片,烛光的影子映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在月光下显得煞是好看。
运河边上栽种着一树树的枯枝,两人走上运河的石桥,清冷的风拂过。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子,他的眼睛那么璀璨,在月光下,竟比任何星光都要夺目。他面对着她,逆着风,看向她,继续倒着身子往前走。
两人很快走上了桥头。一阵清风拂过,毓灵脸上的轻薄的纱被疾风吹落,飘飘荡荡竟被风卷进了半空中,最后落进了漆黑的运河水里被瞬间吞没。
毓灵本能地想去抓住帕子,可惜早已于事无补。如此大幅动作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她脚下一滑,差点跌下台阶,还好眼前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把女子稳稳抓住,而后捞进了怀里。
毓灵这才发现,寒风中,男人的怀里煞是温热,月光映照出他白色衣袍上的银丝花纹,竟是一簇簇繁密的紫罗兰花。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要荡漾出水来,他单手解开白羽面具的丝带,白色的羽毛在他手上迎着夜风张扬飞舞,他的声音染了几丝笑意:“毓灵小娘子,走路可要小心呐!”
“居然是你!白……白公子。”
“正是在下。”
“那你刚刚……”
“那一番猜灯谜的功夫,也真是领教了毓灵小娘子的厉害!在下属实是五体投地。”
“真是失礼了。”毓灵心里竟有些抱歉,毕竟在她心里白公子还是个不错的人,谦逊儒雅……看来也是表象而已。她有些冷汗涔涔。
“方才我们也算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难道不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毓灵只能尴尬地附和一笑,毕竟人家刚刚也算救了自己,不然此刻的她若跌落这样陡长的台阶,真是要出大洋相了!
她回头看了眼这漆黑夜色下高耸的石桥梯,心里顿时冒了冷汗。
男人并没有收回手,揽着她的背,就牵引着她一路往桥下河畔走。她的内心还有些惊魂未定,故也并没有发现此刻两人的举动稍显亲昵了几分。
“我来东城也有了些日子,东、西、南、北四城也逛了个遍,发现唯有西城载满了盛放的雪白梅花,其余三城,城中皆是枯枝,这是何故?”
“西城城主喜爱白梅,数十年来不曾改变。究其往事,还是城主记挂先夫人,故在城中载满了雪原般的梅花来纪念她。她生前最是喜爱梅花不过。其他三城中,多半栽的是桃花,现下还未当季,故为枯枝而已。”
“那西城城主还真是对先夫人一往情深呢。”毓灵把金莲花灯放进汴州河中,水波飘荡间,灯已飘出数十米远,与其他半熄半燃的花灯交相辉映。
“汴梁西城城主本是汴京官家的外戚,因二十年前的一场御敌战争,剿灭了进攻中原的来自西北蛮荒的敌寇,西城作为御敌之都、中原的护城关卡,没有被敌军攻破,反而护住了大后方的三个中心城池,官家甚是高兴,彼时的方天霸原本只是一个作为皇亲国戚暂时守卫西城的御前总指挥,此战大胜过后,官家为他加官进爵,还封他为殿前都指挥使、西卫大将军,继续守卫皇都的安宁。虽有名义上的殿前司的官职,城中的百姓私下里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西城城主。官家特许他可以一人独断城中大小所有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