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骑了好几日的马,崔凝安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当下天热,崔凝安觉得有些寒凉,晨起还要再批一件外衣。
坐着歇一阵,后背便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多穿一件衣服太热,少穿一件衣服又觉冷。冷热交替,中和不得,崔凝安实在是难受得紧。
请来大夫一看,说是这段时日动得太厉害了。身体的底子还未完全稳固便又遭了邪风入侵,所以才致如此。
若想改善此状,这几日便要喝药静养,不许再外出骑马了。
崔凝安有些郁闷。外面的蝉声聒噪,惹得她更心烦了。
很快便是游猎集会了,若此时不勤加练习,到时怕是会出什么状况。只是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总不能硬逼着自己再去骑马。
她便只能望着窗外叹气了。
杏儿将熬好的药端来,促她趁热喝下。
崔凝安皱着眉将黑漆漆的药汁饮尽后,胡乱从瓷碟中挑了两颗蜜饯送进嘴里。
咬开蜜饯,将蜜汁破出压制嘴里翻涌的苦味后,崔凝安才算是真正得救了。
见崔凝安的表情痛苦,杏儿也很心疼,“娘子,这药是比平日里的要苦些,你暂且忍忍,再喝几日便能断了。”
崔凝安望着碗里的药渣,垂头丧气,“这药苦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几日都不能去骑马了。眼看着游猎集会便到了,我心里总是不安。”
杏儿轻声安慰道,“娘子,你素来体弱,虽说身体比从前好了不少,但也不能如此折腾。况且你随着姑爷也练了几日了,不会有问题的。”
崔凝安不语,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杏儿静静地盯着她,似有话要说。心中的话语酝酿蓬发,已是压不住了。
“娘子,虽说如今这样很好。但是我觉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顶着这个身份,就要抛去很多从前的喜好,不得不逼迫自己贴近这个身份,以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就连你如今身体不适,还要忧心即将要面临的事,娘子,我实在是心疼你。”
崔凝安怔了怔,勾勾手让杏儿走到身前。
“杏儿,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因此忧心烦恼的同时,也享受了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呢?或许说,我既得到了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好处,我就要为此付出我应尽的心力,这是同等的,不存在公平或不公平。”
可杏儿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一时半会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若大娘还在,嫁入徐家的,便是她,而不是你了。二娘你也能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上舒心的日子,而不是这样提心吊胆的。如今富贵荣华是有了,可你却活得小心翼翼,这难道便真的公平吗?”
崔凝安勾唇苦笑,伸手摸了摸杏儿的鬓发。
“傻孩子,我与阿姐同在侯府长大,若非我的病,我也该承担与她同等的责任。我从前也像你一般想过,如果我能过上另一种生活,我会怎样?但后来我便不想了。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出身,便不允许我们随心所欲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我能选择我所爱之人,难道阿姐就没有爱人的权利吗?只是命运使然,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有维系家族声誉,保全侯府利益,因为我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我相信,阿姐也是尽力了。”
杏儿鼻尖发酸,眼圈红红地抬头看向她,最后也只是屈膝点头了。
崔凝安也有些讶异自己能向杏儿吐露这么多的话。
这些话原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
想着嫁入徐家后,日子难过,她总要学着自己安慰自己,心里才不会太苦。
但自嫁入徐家以来,她便不再需要这些话来安慰自己了。
或许是已经坦然接受命运安排了?或许是日子过得充实,让她没有闲暇去想别的有的没的。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房门推开后,窗外的蝉鸣尽数涌入,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也被冲淡了。
徐恒邈慢步走近,杏儿抹了抹眼睛,低头行礼,似有躲闪之意。
徐恒邈看了她一眼,并未作声。
杏儿像是有些心虚,端着桌上的药碗便退了下去。
徐恒邈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走过去见崔凝安眼睛定在一处,似在愣神。
“都是我不好,连着带你去骑了好几日的马,害你如今又喝这些苦药。”
崔凝安回过神来,站起身后又摇摇头,“与将军无关,是我自己不好。想要逞能,却不知身子还未完全固全。”
徐恒邈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又想起杏儿刚才的神情,便问了一句,“杏儿是怎么了?我进来时看见她好像哭了。”
崔凝安的眼神震了震,随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见我喝药,她心里难受。”
徐恒邈点点头,牵着她坐到梳妆镜前。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