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空被厚厚的乌云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街上只有三三两两撑着伞行走的人。
这场雨不算急,但绵长,三更天就开始下起,直至辰时都未停下,就连天色都比前几日暗几分。
雨滴沿着屋檐一下一下地敲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又顺着脉络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齐书怡穿了件青色云锦长裙,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包袱里的东西,确定没有遗落后将包袱挂在肩上。
她低声对站在门口的赵怀意说道,“走吧。”
赵怀意垂眸望着她,“殿下,您想好了吗?出了这道门,我便再也不会唤您殿下了,我们之间也不是师生君臣关系了。”
齐书怡莫名其妙道,“我们不是早就没有师生关系了吗?”
赵怀意嘴唇翕张,半晌似是被气笑了,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对字。
他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可我们要一起到襄州住客栈,同行之人又只有殿下一位女子,你说别人问起,我该怎么解释?”
齐书怡抬头,发现他正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她有些分辨不出他的意思,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怀意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点笑意,“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安排好身份,除了师生君臣的身份。”
他并非草木,也非君子,一旦拥有过,欲念便愈来愈多,他甚至起了独占明月的不堪妄念。
月亮可以不奔他而来,他心甘情愿跋涉千里去见月亮。
如今他要打碎他们之间的链条,重新打造一条新的。
“你说对吧?皎皎。”
最后两个字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十分暧昧。
齐书怡身形微不可见地后仰,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几下,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别人喊她的小名,还是如此的旖旎。
她慌忙地挪开视线,轻声问道,“那你想安排个什么身份呢?我只与你同行两日,你觉得什么身份合适呢?”
两日。
赵怀意垂下眼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入府后的每一天,齐书怡都在说离开,见面的时候问他何时出京,独自一人的时候谋划怎么去往塞北。
他甚至连重塑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他扯了扯唇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小姐与侍卫?兄妹?或者夫妻?”可话到最后还是难以自禁的多了一些期待。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打在屋檐上叮咚作响,甚至门前的银铃都在颤动。
齐书怡拢了拢被吹鼓的衣裙,这三个她一个都不想选,尘世间那么多种关系,为何只说这三个?
她小声道,“能选其他的吗?”
赵怀意道,“皎皎是不是忘了我南下是去干什么的?我还带着侍卫呢。”
齐书怡这才记起,赵怀意南下是为了清剿前朝反贼余孽的,还是和皇兄一起的。她手指无意识地抠弄衣袖,“我会碰到皇兄吗?”
“出京前不会,二皇子要晚我们几日出发。”
齐书怡莫名松了一口气,犹豫道,“那,那便兄妹吧。”
赵怀意俯身靠近她,“不如皎皎先唤我两声,让我适应适应,免得出门后反应不过来,露馅了。”
齐书怡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看你适应得挺好的!”说罢,推开赵怀意兀自走了。
赵怀意抵唇咳了一声,撑开伞追了过去,“皎皎不等等为兄吗?知道为兄要坐哪辆马车吗?”
赵怀意这次准备的马车,不似之前接她的那个,光看外表就华丽很多。
这辆马车显然是经过精心打造,木质的车身被漆得乌黑如墨,车表装饰着金制雕刻,车帘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轻如蝉翼。
车内的布置更是精致至极。车垫用的是柔软的丝绒,坐在其上仿佛坐在云端。正中间是一张小几,摆了几盒糕点蜜饯,还有茶具。
齐书怡举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抬眸问赵怀意,“这些侍卫不会告诉父皇我的踪迹吗?”
赵怀意高举骨伞,扶着齐书怡上了马车,轻笑道,“不会的,这些都是我的侍卫。陛下派的那支会与二皇子一起出发。”
等齐书怡二人都上了车,戴着斗笠的竹久便驾车向城门驶去。
城中街道并没有多少人,唯有马车驶过的辘辘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停车,检查路引。”这道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让齐书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竹久稳稳地停住了马车,齐书怡的思绪也如同被人深深切断,耳边还有频频响起的嗡鸣。
冷静,冷静。
齐书怡艰难的平复自己的心跳,出京城门例行检查都是正常的,更别说她已经失踪多日,京城各个城门定是加大了搜查力度,只要他不强制掀开车帘就好了。
她紧紧地攥住裙摆,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