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近来挺忙。以相柳之名援救风暴中狂涛上的渔民渔船,偶尔射杀几只来犯的未成气候精怪,天朗气清时伐了寻木的枝干慢慢建造她的大屋,也去海滨城郭寻找奇花异树装饰她的花圃。
时间好似在她身上停驻,只能从寻木愈加繁茂中看出。当她在舟不舟岛最西边也能看到寻木的根系时,她才恍然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恰是望日,海上风起云涌,狂风裹挟着巨浪,不便赏月。海暴潮期将近,出海的船少了不少。但小夭仍饱食一顿、睡了足觉、也未饮酒,像救援者随时准备着。
遥遥感知到有海船在风浪中剧烈地摇晃着,那人看起来将将成年,却稳稳地坐立在船头着,灵气环绕,任凭海浪汹涌,他却泰然自若。
小夭抱肘倚在石椅上,想看他如何与自然之力对抗。海浪势头更大,见有巨蟒从海底翻腾而出,竟可驱策海水成浪来对抗即将扑在船上的巨浪,以力卸力,船在海暴中得以幸存。
小夭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海妖王呀,遇见大涡流夷然不惧、也有这份泰然。她手指摩挲了摩挲下巴,开了一壶酒,喝了两口,如看戏般笑道:“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过多久,巨蟒也渐渐力有不逮,扑在船上的浪越来越大,那男子被兜头浇了海水,也没了翩翩之姿;海船已有倾覆之势。眼见风暴愈大没有见消趋势,小夭想着赶紧救人吧,再晚点也是给自己添麻烦。
遂在海底潜行到海船下,救了这位男子。
海岸上,男子拱手拜谢小夭救命之恩。小夭仍觉有趣,有意戏弄他,便和他多聊几句。
那男子见凝水覆面的小夭,又风度飘飘看了风平浪静的海岛,不免赞叹,海外还有如此桃花源,竟可不受海上风浪侵袭,有些激动地说:“这可是舟不舟山?与传言中草木不生、舟不能至大不同呢!尊驾可是传说中救人于危难的海妖相柳?”
又指了盘在一旁的巨蟒喋喋道:“这是我的灵宠‘担生’,它是这四海里最忠心的小蛇,你看它是不是也颇可爱?”
“海岛上可否一观?在下自小便听说相柳高义,今日得见甚是荣幸,以后能再见吗?”
小夭见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对海岛对相柳十分感兴趣,也没了戏弄取乐一番的心思,只道:“你就在此处不要动,海岛中你进不去,明日风浪小了便回家去吧。”
小夭沿着海岸慢慢踱步向东行,反倒有些闷闷不乐,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沙滩上的小石子,踢到海浪里被卷到大海里。
抬头一瞥,见海边寻木下站了个如烟如雾般有些缥缈的男子,脚下是如流光的海浪氤氲,他像是以灵力聚成身体,大风仿佛就能将其吹散。
他白衣白发,眉梢眼间有些懒洋洋的笑意,他就站在寻木下,看着小夭。
小夭心如擂鼓,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音。没有浪拍岸声,没有风声,没有寻木枝叶的簌簌声,只剩她的心跳声。
寻木下白衣白发的男子道:“你是相柳?”
小夭凝水而成的面具变成水汽飘散到风里,她听见她的声音,是她在说:“我是相柳!你是何人?”
“你是相柳,我是小妖。我可是来迟了?”那白衣男子眼睛微红仍挑了挑眉调笑道,意有所指。
天地之间,舟不舟岛上,她背对着大海,面朝着寻木,见到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是梦吗,是醉酒吗?
但愿长醉不复醒。
寻木上停着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雅博鸟,欢快地唱道:
“有风忽临山尽处,美人宛在水中央。
疏篱寻木昭星月,稚柳夭桃映草堂。
百载常怀人似玉,翛然安土即吾乡。”
小妖拈了小灵咒使雅博鸟口不能言,这两人相看泪眼,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