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皆叹相思苦,我问相思为何物。
十四岁那年的春雨来去匆匆,下了不多久便停了。乌云散去,日光穿过檐上的水珠,落在少年的面颊上。
崇应彪扫了扫略带潮意的衣襟,离开祭神殿。沾了泥的靴底踩过宫道,搅散了积水中平静的倒影。跨过门槛时,他甚至轻轻跳了一下,带起一连串的水花。
进了院门,他看见苏全孝抱了一盆衣服从屋里出来。崇应彪心中满意:这个室友就很是懂事,比姬发可强多了。这么想想,当年那一架打的可不亏。
四下里春意盎然,绿苔蔓上了墙角,新生的草叶上滚了未晞的雨露。有风自窗棂的缝隙间漏进来,卷着春阳和雨后泥土的芬芳,拂过崇应彪裸露的肩颈——
他下意识地转头,见苏全孝正有些费力地将被褥抖开。崇应彪又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确实是个晒被子的好天气。
换上常服,崇应彪决定“大发慈悲”,去帮帮苏全孝——
谁让这小子运气尚佳,碰上他心情好呢?
崇应彪跑出门去,在苏全孝惊讶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接过被褥的一角。他和苏全孝一起抖开手中沉重的被褥,听到他问自己,
“崇应彪,你今天是碰到什么好事了吗?这么开心?”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冀州来的少年,“你从哪儿看出来我高兴的?”
“你特意出来帮我一起晾衣物,难道不是因为心情大好吗?”
崇应彪喜欢别人对自己察言观色——那是敬畏与惧怕的表现,但他很不喜欢别人体察他的心情。他也说不上这两者究竟有何区别,可这一刻他确实有一种被苏全孝戳穿了心思的紧张感。
于此,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苏全孝的问题——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何高兴,更没意识到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的逻辑——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反击。
他手上一用力,将一整条已经抖开了折成形的被褥抓进自己怀里,而后满含怒意地将其揉成一团,又用力扔回苏全孝怀中——撞得他后退了半步。在苏全孝不解的目光中,崇应彪调整了一下束腕处的皮革,
“我善心大发出来帮你,不是让你问东问西的。”
说着,他挑衅地看了苏全孝一眼,冷笑道:“也是。年纪长了,胆子也大了——不似小时候,洗个衣服都要哭哭啼啼地说想家了。”
“还要听什么离奇的故事才肯睡觉。”
......
崇应彪第一次叫苏全孝给他洗衣服,是苏全孝搬来七天之后。他把攒了一满盆的衣物踹到苏全孝面前,扬了扬下巴,
“刚好你要洗衣服,顺便把我的一起洗了。”
坐在院子里的苏全孝惊呆了——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崇应彪上次叫他去取供果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洗衣服和取东西怎么能一样啊?
他一点都不顺便!
“可是......”苏全孝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埋着头低声说道:“可是你这衣服也太多了,我也洗不完啊......”
崇应彪抬头看看太阳,扯了下嘴角,“这才刚过正午,一下午的时间还不够你洗两盆衣服吗?”
苏全孝原本还想分辨两句,可一见披了重甲、手持长戟的崇应彪,他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继崇应彪以一己之力引起一场混战之后,他再次名震质子旅便是近战决斗。
虽说各家公子在前往朝歌之前都上过演武场,也学过弓马决斗,有自己熟悉且趁手的兵器。可崇应彪格外不同,他动起手来的时候很少有什么顾忌——
拳拳到肉的杀招,一拳下去就能叫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全孝有时候会觉得姬发骂得很对,那就是野兽的感觉:嗜血,疯狂,不择手段。
如同雪原上的恶狼,尽是蛮荒的气息。
苏全孝也会好奇,怎么别人都知道那是决斗练习,是同袍间的切磋。唯独崇应彪,次次都像是在跟人拼命,生怕自己赢不了一样。
一场决斗擂台就这么重要吗?
他理解不了,也不敢多问。只能认命地埋头洗衣服,放弃那次去看擂台的机会。
十岁的苏全孝在消耗了一整个下午后,才非常不熟练地把衣物晾好——这也是他第一次洗衣服。他看着逝去的残阳,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忽然格外地想家,想念小妹苏妲己。
风摇着树叶在他头顶沙沙地响着,苏全孝抬起头,头顶的树枝空落落的——如果殷郑在就好了。
院外一阵喧嚣,崇应彪被一群北地质子前呼后拥着进了门。苏全孝只得把眼泪憋回去,忍着喉头的苦涩,勉强地笑一笑。
这院子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许多人拎了食盒、糕饼、酒器,崇应彪被人围着,坐在院中的小榻上高声说着些什么。苏全孝凑近了听才知道:他今天赢了擂台赛,三大伯侯之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