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虽然往西斜了几分,但空气中的那份闷热却有增无减,黏糊糊的好像凝滞了一般。
选在后厨二层用餐,便是因着这处在风口间,又二层四面通透,时不时有习习凉风吹过,最是凉快不过。
而如今,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就连向来热闹的蝉鸣也没有声息。
赵明轩与萧阔一同坐在正中的两把藤椅上,两名侍从拿着蒲扇,分别立在二人身后,节奏平缓地扇着。
中间的桌几上摆着一些瓜果和两碗绿豆汤,两碗绿豆汤皆只浅了几分,瓜果更是丝毫未动。
不仅仅是这一张桌几上,其他官员的桌几上亦是如此,可见楼上众人对吃食早已意兴阑珊,身在曹营心在汉。
小五此时正跪在赵明轩与萧阔跟前,他刚刚传了江墨想跟二皇子讨一些绿豆汤的话,气氛便凝滞了,赵明轩没有说话,萧阔也没有说话。
他已经跪了许久,但头上没有传来回应,他也只能低头跪着,等着。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赵明轩才慢悠悠说道:“逐风公子还真是手眼通天,连我向后厨要绿豆汤这样的小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闻言,小五心头一凛,跪伏的身子又压得更低了些,回道:“二皇子折煞我家主子了,实在是日头太盛,工人们熬不住,我家主子才吩咐小的过来,请二皇子赐绿豆汤,若是没有,冰水也成。”
赵明轩不语,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萧阔眯了眯眼眸,对赵明轩说道:“二皇子,竖子不知分寸,莫要管他,此间事情有了了结,我再治他不敬之罪。”
“姑父言重了,不过区区绿豆汤而已,逐风公子这也是体恤工人,是好事。”赵明轩对萧阔说道,声音温润如春风拂面,不似面对小五时的冷淡,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复而转头对身后的侍从说道:“来福,你带着这位小五公子,去瞧瞧厨房还剩多少汤,全给逐风公子送去。”
“是。”来福应道,将手中的蒲扇传给了另一个侍从。
“小的替主子谢过二皇子。”小五跪谢道,见赵明轩抬手示意他起来,
“若是不够工人们分的,吩咐后厨再准备一些,要确保每个人都照顾到。”赵明轩又补充道。
“是,奴一定吩咐周到。”来福应道。
随后便同小五一起,行了礼,下楼去了。
*
江墨眯着眼,看了看渐渐西斜的太阳,又看了看台下倔强不肯说话的二十来人。
日头虽然西斜,暑气却不减半分。他倒要看看,他们背后的那个人,有多沉得住气。
他们本是得了上峰的令,混进人群中阻挠江墨成事的,
第一次没敢闹起来,是忌惮那杀人不眨眼的镇北王府护卫,好不容易等那护卫走了,只剩江墨一人势单力薄,却不承想,他的武功,比之那护卫,有过之无不及。
更没想到江墨恩威并施,一下便唬住了那些只知埋头苦干的蠢货。
下一步如何行事,还没有指令,左等右等,直到不知情的矿工纷纷去江墨那里提供线索,讨饶求赏,最后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个,暴露在江墨面前。
“你们呢?可有线索要提供?”江墨揉揉眉心,问道。
几人正踌躇着,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不必再问,就是他们带头闹事,我都瞧见了!”
是萧时慢。
她骑着马,缓缓踱步进来,翻身下马,与江墨站在一处。
“我在外面看了许久,便是他们几人,一直在人群中兴风作浪。”
萧时慢素手抬起,如同沙场点兵一般:“那个,是第一个出声的,那个,是第二个响应的,那个是第三个……”
原本,这些人也不过是普通矿工,不知得了什么好处或是受了要挟,来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
如今被萧时慢指认,且都一一对上,几人心虚得双腿发软,跪地求饶。
更有一些人,还没等萧时慢指认,便已经跪下。
萧时慢抽出腰间常带的那一把精致短剑,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突然间剑刃出鞘,雪白的光一晃,照着萧时慢瞬间变得凌厉的眼神,底下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是谁指派你们来的?说出来,还有活路,否则,便来祭本郡主的剑。”萧时慢说道。
底下的矿工皆诚惶诚恐,争先恐后跪爬上前;“郡主饶命,是杨二牛要我们这么做的。”
“他说事成之后许我五十两银子,这是我一整年的工钱啊,小的便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蛊惑。”
“他说事成之后有法子帮我脱了奴籍……”
“他说若我帮他,可以助我当上监工,涨工钱不说,还不用日日劳累……”
……
嘈杂的声音让萧时慢眉头紧皱,她将短剑掷在地上,剑尖深深扎入土中。
“闭嘴!”她喝道。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吱声。
这时,小五正好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板车,直直朝着江墨过来。
“爷,您要的绿豆汤,我带来了。”小五说道。
江墨看了一眼小五身后板车上的五个大木桶,面露讶异:“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