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草原上灯火通明,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今日不仅仅是李晚月与亲人团聚的吉日,更是塞北一年一度的篝火节,在这一天,所有亲朋相聚在篝火旁,共同度过美好的夜晚,迎接崭新的明天。
但在牧苏木的毡帐中,一声长长的叹息清晰可闻。
此刻,帐中只有李晚月与牧苏木两人,祁巍等人借口有事,为两人腾出叙旧的空间。
“舅舅,你别难过了,娘亲她......她离开时很安详。”李晚月轻声安慰。
在相认后,牧苏木问了李晚月很多事,其中也包括故去多年的娘亲,可前尘往事终是令人痛心。
牧苏木掩面哀叹,“唉,小晚,是我对不起你娘,要是我当时强硬一点,也不至于发生天人两隔的地步,是我错了啊......”
李晚月抿唇不语,垂眸盯着地面,眸中亦是化不开的伤悲。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指尖微微发白,可即便再用力宣泄情绪,一切都难再恢复原状。
她开口:“舅舅,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的错。”
从牧苏木的口中,李晚月得知了自己悲惨遭遇的根源。曾经她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将她弃之不顾,明明他是那样疼爱她,最后却在娘亲逝世后任凭她自生自灭。
而现在,她才明白,这些都源于那颗猜疑的心。
彼时李肃还是皇子,在某次宴席中遇见了来京的牧泽兰,李肃对牧泽兰一见倾心,但当时牧泽兰已有心悦之人,遂拒绝了李肃的心意。
夺位艰难,李肃为获得更多的支持,准备前往塞北寻求老君主的帮助。然而就是这一决定,让他与牧泽兰再次相遇。
李肃惊喜万分,苦苦追求。在这片赤诚之心下,牧泽兰终是被感动,答应嫁给李肃,她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跟随李肃回到邺京。
可好景不长,李肃的猜疑心越来越重,听信谗言,怀疑枕边之人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腹中的孩子也并非是他的。
没过多久,两人之间在深的感情也在这场猜忌中消失殆尽,牧泽兰郁郁寡欢,在一场大雪纷飞的冬日,因突发恶疾而溘然长逝。
李晚月还记得,娘亲临终前对她所说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倘若我们小晚遇见了心上人,可别像娘亲一样,那么轻易地将真心交付出去。”
“咳咳......那枚玉佩你一定要收好,千万、千万别忘记了......”
话音越来越轻,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宫人低头跪倒一地,渐渐地,哭泣声传遍了整个宫殿。
那日,大雪如鹅毛般簌簌落下,接连下了好几天,邺京白雪皑皑,素缟与纸铜钱落在雪地里,几乎与其融为一体,根本分辨不清。
从那以后,曾经充满美好回忆的皇宫成了李晚月的地狱。
“若是我当初再劝一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都是我的错......”牧苏木紧握双拳,努力克制着自己失控的情绪。
“这狗日的李肃,曾经竟还敢当着我的面立下誓言,还敢言辞凿凿地说如有违背誓言,不得好死之类的话,真是令人作呕!”
“小妹啊,你怎么这么傻,只要你愿意,父亲如何不会松口,我又如何不会来接你回家,何苦在信中瞒着我们。”
牧苏木眼眶红红的,对着妹妹向他讨要的玉佩发愣,又痛恨自己未能及时察觉不对。
李晚月沉默地看着一切,心里也不好受,忽然她想起那则画像,随后说道:“那个已经死了。”
牧苏木愣了一下,而后嘴角泛起冷意,“死得好!”
“他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怒意,更不足以弥补他对我妹妹犯下的过错!”
帐外的喧嚣声不断传了进来,与帐中悲痛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牧苏木缓过神关切地问道:“小晚,一路上可有受伤?李肃死了,邺京必定大乱,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不如跟着我生活在此。这里民风淳朴,没有那些尔虞我诈,是个生活的好地方。我在还有门可靠的手艺,足够支撑我们俩的日常开销。”
听到牧苏木的提议,李晚月竟无法立时回答,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连曾经都打算好要去南地生活一阵的想法都没说出来。
不知为何,她有种无处所栖的感觉,就好像天地再大,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这一路上她看尽了世态炎凉、人间疾苦,邺京以外的人间并不是她所听到的那样,百姓们每日为生计挣扎,有的人甚至不顾性命之忧,也要铤而走险。
而她,虽排除艰难,千里迢迢来到了塞北,来到了敕勒川,但始终觉得自己与世间格格不入。
她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如今执念已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这些怅然之感无时不刻困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