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歇息罢,明早还要早朝,莫要耽误了。”
宁泽回过神来,凝神注视着面前的宁瑾。宁瑾今年刚满十三,身量已如成人一般纤长高挑,但脸上还带着孩子一般的稚气,她生着一双宁家儿女均有的桃花眼,同样的眼睛,在一身正气的宁家儿郎那里便显得庄重肃穆近乎古板,在这个小丫头这里,却显得清澈透亮,脉脉含情,她像是未经风霜的,被人珍重呵护长大的花,娇艳温婉。宁泽在宁瑾的神色里找到了些许高瑗的模样,稚嫩的脸上带着端庄的神色,只不过宁瑾是活泼灵动强装文静端庄,高瑗是清冷深沉故作天真无邪。他觉得,若是先帝文宗不早早驾崩,千娇万宠之下长大的高瑗也许就该是这幅模样。他叹了一口微不可察的气,和颜对宁瑾道:“老太爷年岁大了,还需你在旁规劝一二,莫让他忧心这么些杂事,且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也算是我们做儿孙的尽孝了。”
“我知道,可是五叔,翁翁的意思你也清楚,如今我们家已有一个三叔冲锋陷阵,三叔虽聪慧,奈何早已陷得太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翁翁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能于危急之时保住我们家。翁翁虽愿为国朝,为君王赴汤蹈火,但也绝不想让我们白白被算计了去,成为别人的掌中棋,垫脚石。”宁瑾故意放沉了声音,以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宁泽觉得她这副自以为心思深沉冷静成熟的样子很是有趣,勾唇轻笑了一下。
宁瑾对他这副样子感到有些不悦,蹙眉道:“我在同五叔说正经话。”
“我知道,多谢你一片好心。你能为我,为宁家着想也是好的。你很聪颖,但是你毕竟未亲身经历过朝局的复杂,有些东西并非你想的这般简单。”他负手而立,语气轻快地说着,故意不带些许说教的意味。
宁瑾平日里最喜欢这个小叔叔,只因其人虽话不多,性子深沉,却不爱端长辈样子,显得分外好亲近。她父亲未及不惑之年,却已带上了一股老学究的古板气,二叔是诗书礼乐教出来的谦谦君子,也是出了名的守礼规矩大,三叔就莫说了,在他面前连只虫也被吓得不敢出声,四叔自诩风流洒脱,然骨子里仍是宁家二十余年塑出的规矩气,只有这个小叔叔,愿意不以长辈的身份,听她和宁越谈一些孩子看来很有见解,可在成人眼里却很天真幼稚的想法。宁泽不会看轻或贬低他们,但也会一针见血指出不对之处,宁越还好,宁瑾是被夸着捧着长大的,常因被拂了面子而不悦,可仍旧愿意同宁泽谈下去。“我会好好学这些的,下次定然不会让小叔叔嘲笑了。”
宁泽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用知道这些,你不知道看清这一切需要踩着一条多么艰难的路走过来,看遍人情冷暖是一件很残忍的事,看清之后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别人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可以生一双慧眼,但不要生一双冷眼,因为这冷,锥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