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者们之外第一个知道方梨慧遇害的,既然他都敢直接找到秦知县击鼓鸣冤,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私底下收集证据也是有的。
不过那几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人有权,又占据先机,祝溪手里到底攥着什么证据呢?
庞牧啧了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驴肉,拧眉道:“告御状并非他想的那么容易。”
事情毕竟牵扯到三名在任官员,其中一位更高居吏部侍郎,祝溪的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但凡有一点纰漏给人抓住了,他就要被反告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
至于什么欺君的,后果更是严重。
齐远就道:“天青,要不你跟他说说,叫他跟咱们合作,两边联手,别说什么吏部侍郎了,哪怕是个尚书也能给他弄的死死的。”
“我一开始就说了呀,”卫蓝也急得不行,“可他似乎被伤透了心,话里话外的官官相护,什么一丘之貉的。”
图磬点头,“这也难怪。”
心上人是被几个官员一起害死的;自己伸冤不成,也是被官员打回来的……
庞牧想了一会儿,“等会儿吃完饭我亲自写一封信,你明天就送给他。”
卫蓝连忙点头,又感激的做了个揖。
庞牧并不在意,又转头看向图磬,“秦青那边怎么说来着?”
图磬道:“苏本还没有下落,他知道晏姑娘记挂玉容姑娘的安危,原本打算叫自己的女儿秦云去看看。奈何张家已经认定他叛变,戒备的很,秦云白走了一遭,连玉容的小院门都没进去。”
“后来这位秦姑娘也不知怎么说动了王佩,后者甚至还叫自己家的女医官扮做随身嬷嬷,借机诊了一回脉,直道那玉容性命无忧,只是被下了药,每日只是昏睡,偶尔清醒时也是有气无力迷迷瞪瞪的,眼见着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晏骄追问道:“那药对人体有害么?”
“是药三分毒,要说一点儿害处没有那是骗人的,”图磬诚恳道,“停了药之后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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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骄虽然不知道庞牧给祝溪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但三天后,祝溪真的主动登门了。
短短数日,他就憔悴许多,越发像是冬日寒风里摇曳的一竿翠竹。
他没抢着开口,庞牧也不着急催:既然人都自己来了,还怕他再沉默着回去吗?
祝溪端着茶盏,怔怔盯着微微晃动的水面看了许久,声音干涩道:“大赦天下什么的,是大人信口胡诌的吧?”
庞牧毫不避讳的点点头,“不错,你很聪明。”
祝溪肯说这个就相当于已经从侧面承认与烟峦的母子关系,不然一位高高在上前途无量的举人老爷,又如何会与一名上了年纪的歌姬有联系?
祝溪嗤笑一声,“这样也好,免得我再做一回无用功。”
说着,他捏了捏手中的薄胎茶盏,声音微微发颤,“大人在信中许诺果然为真?您真肯为了一介罪臣之后开罪吏部侍郎?并保天香楼和我母亲周全?”
这几天祝溪一直没合眼,哪怕当初决定偷梁换柱替梨慧报仇,也不曾这般让他为难。
他对官员很不信任,但庞大人说得对:对手太强大,而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容不得一丝疏漏。
他输不起。
“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庞牧大咧咧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你我真能拿出足够的证据,就不是开罪,而是他们自寻死路。至于保全天香楼和你母亲,想来堂堂定国公,这点脸面还是有的吧?”
庞牧的话直白粗浅,但祝溪听后反而迅速安了心。
是啊,眼前这位可不仅仅是什么知府,而是本朝最年轻的尚在人世的一位国公,乃是圣人的头号心腹。
若连他都不能信任的话,祝溪也实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了。
祝溪仿佛给自己鼓劲一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石破天惊道:“苏本藏在天香楼。”
“什么?!”庞牧知道他有证据,却没想到对方一张口就放了大招,“原秦青手下的仵作苏本?”
祝溪点头,“不错。”
青楼楚馆这些地方可谓复杂,少不得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有应付官府的一套招数,想要藏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当年我与梨慧约好了,八月十五晚上要一同去看花灯的,可是我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预感不妙,沿着护城河一路找去,谁知竟被我发现了一条方家的画舫。上面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我心觉有异,忙登船查看,意外在二楼船舱床榻的角落里发现一顶十分华贵的发冠。”
“是闵行勇的?”庞牧道。
祝溪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无形中多了几分安心,“看来大人确实没有偏我。不错,正是他。”
庞牧叹了口气,“然后呢?”
“当时我只知道这发冠价值不菲,却还不清楚它的来历,只是本能的觉得它很重要。”这个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祝溪睡梦中,他已经渐趋麻木,“我正要继续搜索,岸上却呼啦啦来了人,也不上船,竟直接丢了火把上来!情急之下,我只得带着发冠跳水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