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道:“淘淘……”
短短两字,泄露出的情绪已然如同波涛激浪,令楚天阔内里惊骇欲绝。
又过了片刻,楚天阔夜深惊醒般回过神来,厉声道:“你不是淘淘,你是——”
直到此刻,言落月这才看出,这“女子”虽然穿着一身齐楚的裙装,但其实并非女人。
他骨骼挺拔,身材修长,只是借着半坐的姿态,先前又有着纱帘的遮掩,看起来没有那样高大而已。
“女人”慢慢地转过头来。
当他露出另一半未曾妆饰的真容时,连言落月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另外半张脸上横七竖八的疤痕交错、还落着大片大片的愈合后凹凸不平的烧伤,嘴唇更是像一团被融化的蜡一样,呈现出相当扭曲的歪斜痕迹。
比起他做女子打扮的灵动,这半张属于他自己的面孔,根本是一张被损毁的脸!
然而,哪怕只是对着这半副如鬼似魅的模样,楚天阔仍然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这一次,他震惊得当场倒退了一步,就好像有人重重往他心脏里捅了一剑,然后又恶意地把剑柄拧转了一个回旋。
“师、弟。”
楚天阔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叫出那个旧称。
“是我啊,楚天阔。我带着桃桃,一起来看你了。”
宋清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女子裙裳,动作竟和当年打算从容赴死前,整顿衣冠时的模样十足相像。
楚天阔哑声道:“你这些年……你的脸……”
宋清池扯起烧融的半边嘴角,自言自语道:
“桃桃喜欢我的脸,我就把自己的脸烧了给她陪葬。桃桃还喜欢我,我就把我的下半生给她陪葬……”
说到这里,宋清池那一直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楚天阔身上。
“——桃桃还喜欢她的大师兄。”
“虽然这师兄乃是杀她的凶手、是个堕落的懦夫……我觉得这喜欢太不值得,可桃桃想要的东西,我总是要给她的。”
仍在努力逃跑的言落月,此时忍不住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凌霜魂理解她的心情:“造化弄人,这谁又能想到呢?”
“不是,你不理解……”言落月喃喃道。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这是哪个鬼才直男写出的病娇设定……”
凌霜魂:“???”
三人组仍在专心逃命,然而在他们背后,楚天阔和宋清池却已经动起手来。
楚天阔显然不愿对师弟动手,宋清池却已经不视楚天阔为师兄。
宋清池甚至连对待自己的性命都很轻忽。
他步步紧逼,动起手来,施展的都是玉石俱焚的杀招。
楚天阔猛一咬牙,仿佛就要和和盘托出:“师弟,我其实……”
然而,就在那千分之一弹指的空白里,宋清池忽然一掌拍在楚天阔胸膛。
楚天阔倒退三步,只见脚下金光亮起。
原来是宋清池以精血为祭,原地升起了一座早已布好的剑阵!
眼看自己曾经的师兄被卷进剑阵阵心,宋清池干枯地大笑了几声。
他一边大笑一边吐血,然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眸中闪过一丝疯癫般的神情,仿佛是在回味自己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近百年的人生,实在太长。
可留给宋清池的岁月,又何其之短。
那个会笑着扬声,大叫“师兄接剑”的青袍少年,早在八十年前,就了断在这片荼蘼不谢的山茶花丛里……此后一直活着的,谁知道是个什么怪物。
剑阵卷起一场剧烈的风暴,掀起漫天沙尘,遮住了楚天阔的身影。
那平地掀起的狂风,甚至把言落月三人都卷得双脚离地。
他们像暴风天的气球似地,在空中疯狂摇摆了几个来回,这才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哎呦……”言落月浅浅地吸了口冷气。
风暴渐渐平,露出剑阵中央楚天阔的身影。
男人浑身是血,他摇摇欲坠地往前跨了一步。
然后,仿佛命运的重演,楚天阔再也支撑不住,玉山崩倾般倒地。
他栽倒在这片将他从头到脚击成无数碎片的土地上。
“师弟……”他哽声道,“师弟……”
“——你的师兄现在很痛苦,因为他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他想引我现身的饵料。”
当前的局势一片混乱。
但在混乱之中,竟然还有一道混乱的源头,敢在此时现身。
言落月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只见半空里,慢慢地浮现聚拢出一道模糊扭曲的灰雾,形状阴晦纠缠,像是一大团拧紧的蛆。
亲眼见了同门相戮的世间惨状,这罪魁祸首,竟然还敢现身。
……也是,如今在场五人里,伤的伤、疯的疯,弱的弱、病的病。
可以说,除了原本没受伤的楚天阔外,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眼看楚天阔因为留手,被宋清池自废武功,那灰雾为什么不敢现身?
魔物的声音非雌非雄,似男似女,自带一种尖锐物体划过玻璃时的刺耳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