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对, 就是连太子。他现下就在行宫西边的小亭子里等您,听说刚刚还差点跟门上的内侍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姜央一脸讶然,手一抖,险些摔了香粉盒子, “这、这……怎么可能?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奴婢也奇怪来着。”云岫狐疑地枯下眉头, “照理说不应当啊, 连太子平日里的做派是随心所欲了些, 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如此行事。况且今日也没请他啊,他来做什么?总不能是听说陛下要封姑娘为皇后,故意上门寻衅的吧?”
“不能够。”姜央很坚决地摇头。
连城的为人, 她再清楚不过。说白咯,他活脱脱就是三年前的卫烬!做事独断自我, 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分得清场合, 也知道孰轻孰重。似这般背信弃义之事, 他绝不可能苟同。
况且惹人家这趟千里迢迢从南缙过来,也是为了促成两国通商, 也委实帮了他们不少忙。而且自己还……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见上一面,同他当面说清楚。换做平时,她也就不会多想, 直接去了。
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来没, 你可不准走, 听见没!”
卫烬临走前的嘱托还在耳边滚烫, 姜央由不得攥紧了香粉盒子, 回头觑眼铜镜里锦衣华服的人,心一横,拿了妆台上的剪子,提裙转身,“前面带路。”
云岫“诶”了声,忙提了盏羊角风灯跟上。
此时暮色已全然笼罩山野,月亮被云翳遮掩,星星也不见几颗。人站在台阶上,稍一踮脚就能看见大殿方向声色犬马的辉煌,可当中相连的甬道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主仆二人循着那碗口大的光斑往前走,绯红的华服如同滴入墨水中的一点朱砂,很快便被吞噬一干二净。
行宫里人手本就不足,今日又要设宴,几乎所有人都被抽调去了大殿。流芳苑只剩她二人,这一走,就彻底空下来。而她们前脚刚走,就有一头戴兜帽,浑身遮掩在黑黢黢的披风下的身影,从交道另一头蹿出,趁她们拐弯后,便径直迈进流芳苑。
兜帽一摘,她在廊下昏黄的灯火里抬起脸,环顾四周。面容叫勾勒得半明半昧,五官虽不甚明晰,眉心那点朱砂却异常妖冶。
不是别人,正是姬心素!
笼子里的画眉原在打盹,陡然撞见这位不速之客,立时惊跳起来,羽翅“簌簌”扇动,拍打得铜制笼杆“咣咣”响。
姬心素却浑不在意,淡漠地扫了眼,便继续审视这院子里的布置。
越看,她眼底的不屑就越浓。
又过半晌,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人,是她的贴身婢女夏竹。她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会儿,确定没人跟踪,才“蹬蹬”跑上台阶。因跑得太急,还叫台阶绊了下。
“事情办得如何了?”姬心素问,头也没回。
“回姑娘的话,都办妥了。”夏竹抬袖摁了摁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道,“奴婢是亲眼看着姜姑娘出了角门,往小亭子里去。亭子里的酒菜,奴婢也都照姑娘您的吩咐,下足了药,估摸着……”
她喷笑,“两人没一个时辰,是出不来了。”
姬心素嘴角弯起些,语调平平地又问:“然后呢?”
夏竹收了笑,吞吞吐吐道:“剩下的药,奴婢也照姑娘的吩咐,全下在了御用的酒水里头,不过……”她眼底露出些许难色,“姑娘,您真……您真打算做到这地步吗?”
夏竹隐藏得极好,可遣词间仍会不自觉透出些微鄙夷。
可不齿于此事的,又何止她一人?
“你以为我愿意出此下策吗?”姬心素不忿地咬紧牙。
她是正儿八经侯门出身的嫡长女,正宗的皇亲国戚,高贵和优雅都刻在她骨子里。若没有之前那些污糟事,她本该在家中好好待嫁,全帝京的男儿都随便她挑拣。可如此泼天的富贵,亦是一把双刃剑,如今就是这昔日庇佑她的家族,将她逼上了这条死路。
今夜一旦事成,没准引得卫烬勃然大怒,当场将她赐死;可若是侥幸活下来,她不仅能摆脱姬家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还能就此扶摇直上,日后再好好谋划,入主坤宁宫也不是不可能。
可夏竹还是忧心忡忡,“姑娘,万一要是失败,咱们可就连姬家都回不去了?”
她们这次行事之所以能这般顺利,还是借了姬予斐提供的些许人脉。
而姬予斐之所以肯帮忙,是因为他以为,她们从卫烬身上找到突破口,可以解姬家如今的困局。
可偏偏,她们为的就只是自己。
这回当真是破釜沉舟了,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可那又如何?富贵险中求,横竖在家里待着也是死,为何不来此处搏一搏?万一老天真开眼了呢?
“我主意已定,你不用再劝了。真想帮我,就放机灵些,到大殿里头盯着,盯紧了!只要陛下出现异样,你就想法哄他来这儿。他若不来,你就说是姜姑娘有事寻他,知道了吗?”
姬心素不疾不徐地吩咐着,见夏竹瑟瑟抖个不停,便牵起个和煦的笑,上前拍拍她肩膀,安抚道:“放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