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那药劲儿大,陛下只要喝下,明日保准记不得你是谁。况且这药都已经下到酒里,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你就算想抽身,也晚了。”
夏竹被她吓得脸色煞白。
姬心素乘胜追击,又赏给她一个蜜枣,“可要是真办成了,日后我封了贵妃,做上皇后,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夏竹看着她眼里的光,自己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明亮了双眼,仿佛已经尝到她画的大饼,咧开嘴正要应声,就听见月洞门外悠悠传来一声。
“恐怕没这机会了。”
熟悉的音调敲击耳膜,主仆俩不约而同惊怔了下,齐刷刷回头。
一盏羊角灯悠悠沓沓晃进了月洞门,勾勒出两道窈窕倩影。门两侧的孟宗竹叫灯火照映得鲜焕,细细的竹叶横斜在姜央眼前,为她雪白的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的浅碧色,更显唇红齿白,眸似点漆。
此刻笑吟吟望住姬心素,眼波分明干净,有着五月晴空般的灵秀,姬心素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如坠冰窟般,浑身每块骨头都在打架。
夏竹早已吓傻,直着眼睛不知所措,两腿颤颤,风一吹便轰然跪倒在了地上。
姬心素虽强自站稳脚跟,却是说不完一句整话:“你、你怎么……”
“我怎么?”姜央一笑,“什么?”提着羊角灯缓缓上前,“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软在亭子里,任人欺侮,是吗?”
姬心素被倒噎口气。
姜央仍是笑,“姬姐姐这么聪明,怎么进门的时候就不觉得奇怪,我好端端的,为何要给你留门?”
姬心素顿时瞠圆了眼,不敢置信地去瞧两边洞开的大门,心中懊悔不已。适才太过在意计划能否成功,倒忘了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反叫她钻了空子!
好好一处调虎离山,最后竟闹成了瓮中捉鳖,被捉的鳖还是她自己?
“姑娘,甭跟她们废话。”云岫狠狠啐了口,“奴婢这就去找人,把大家都领过来,看看北威侯家到底养出了个什么不知廉耻的玩意儿!”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话说到这,就立马转身去办。
饶是姬心素平日再淡定,这会子听见这话,也再沉不住气,拔腿就要追。
姜央却是先一步迈出脚,盈盈拦在了她面前,眼底笑容不减半分。手里的剪子“咔嚓咔嚓”响,寒光泠泠,每一声都似剪在姬心素心窝子上。
姬心素不禁后退两步,豆大的汗珠顺着她面颊滑落,悬在她小巧的下巴尖,摇摇欲坠,灯火下还轻轻闪着微芒,“你、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个局的?”
姜央低头轻笑,“很简单,连城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反倒是你,姬姑娘,连南缙的使团里都有你们的耳目,可真真叫我刮目相看。”
最后半句话,她咬得极重,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他们姬家的手眼通天。然而此情此景,无疑都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嘴巴,不留情面地“啪啪”打回到姬心素脸上。
羞恼在她心底蔓延,有那么一瞬,姬心素真的很想上前抓住那剪子,反捅姜央一下。事实上,她的手也的确抬了起来,却是在余光扫过月洞门的一瞬,动作一下停住。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重新熠熠生辉。
抬手转腕,她将被压在披风底下的青丝抛洒出来,望着姜央娇娇地笑,语调轻悦:“姜姑娘这般自信,就差那么一丁点,你就真吓到我了呢?”
姜央觉察到她神色的变化,纳罕地折了眉心,见她朝自己身后抬抬下巴,半信半疑地侧过头。
这一眼,诚如晴天霹雳,她人一下呆怔在原地,羊角灯险些从她手里脱落。
灯火剧烈摇晃,圈出身后之人高挑深邃的轮廓。剑眉星目,睫影深浓,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别有一种汪洋恣意的力量。一手将昏迷的云岫推倒在她脚前,一手去接她手里的灯笼。
姜央紧攥着不给。
连城也不着急,半垂着头,肩背上齐整铺散的青丝顺势倾斜,漾起丝缕清冽的落梅冷香。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松开她紧绷到微微发颤的玉指,力道不大,声音也放得格外轻、格外柔,同前几日在别院安慰她时一般无二:
“阿宝乖,不要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