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城回京时已是腊月下旬,再过几日便是春节。
东殿里,炭火烧得正旺,沈黎安和若惜坐在堂间。
沈黎安看着若惜渐大的肚子,问道:“有六个月了没有?”
若惜抚上肚子,垂着眸子满脸慈爱,“回娘娘的话,已经六个月半了。”
沈黎安也摸上肚子,眼睛里满是好奇,“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本宫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就三个月的月份,想不到一转眼就六个多月了。”
若惜眼眸似水,“是啊,说起那时候,还要多谢娘娘救了若惜。”
沈黎安打量着她,言语有些失落,“本宫记得你刚来府上的时候真是清丽绝尘,现下你却憔悴了这么多,东宫的风水真是薄待了你。”
若惜不羞不恼,“臣妾现在只关心身体和孩子,憔悴也是应当。”她容颜舒展微微一笑,“更何况容貌本就易逝,在意或者不在意,它都会如奔去的河水般不可追溯。”
沈黎安感慨:“你生得这样好看,却只能在这东宫里守着屋子过活。”
若惜摇头,眼睛明亮而又真挚,“娘娘,样貌没什么用,好看难看最后不过是一捧灰,臣妾憔悴些也好,倒省得以后和殿下妃嫔拈酸吃醋。”
沈黎安语塞,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若惜收住口,立刻跪下身,“娘娘恕罪,是臣妾失言了。”
沈黎安恼道:“怎么又跪,不是说你怀着孕不用跪吗?”
若惜垂着眸子起身,“娘娘自是好心,可若被宫里的人知道,定会说臣妾坏了规矩,仗着太子的宠爱尊卑不分。”
沈黎安没再答话,只觉得面前的人从进宫到现在变了很多。
若惜请安告退,青岚随着开口,“娘娘还不知道,您去锦州的那段时间,惠贵妃派了桂嬷嬷来府里,说若惜姑娘是从番外来的,怕是不懂北国的礼仪,要给她教教规矩。”
沈黎安回神道:“桂嬷嬷?本宫怎么没见着?”
“殿下回府的前一天嬷嬷就回宫了,说是等着姑娘生产后再说,还说姑娘礼仪太差,日后需要徐徐教导。”
沈黎安起身走出殿门,院子里,下人们来回地搬着些冻货。
沈黎安问道:“要过年了?”
“是,娘娘,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
冬寒腊月,快要到除旧迎新的日子。
年货在前两月就预备着,厨房里前前后后忙活了几日。
除夕前夜,府前放起炮竹。
炮竹声响得炸耳,太子就在这炮竹声中推着轮椅驶入东殿。
沈黎安半是嘲弄半是欢喜,笑了几声挑眉道:“殿下怎么真坐上轮椅了。”
太子沉着脸欲言又止,“不然呢,难道还拄着拐杖瘸来拐去吗?”
沈黎安点头憋笑,“嗯,殿下如此,甚好。”
“本王今天不同你置气也不同你说笑,只说明日进宫的宫宴。”太子徐徐道:“乌城的事情你做得很好,现下没有多余的人知晓此事,所以本王暂时也不打算将此事禀明父皇。”
“在查出真凶之前,一切言语都是徒劳,若不能一击毙命,在父皇面前说道此事,只会显得本王无能。”
沈黎安道:“殿下对待自己还真是严苛,伤了腿,险些还丢了命,还能这样压得住气。”
“不然怎样,哭着眼泪到父皇那里告状吗?”太子摇头,“此事若真涉及夺嫡,父皇只会把它压下去,父皇最看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事若真,只能是本王打碎牙齿和血吞。”
沈黎安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想让臣妾和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此事对吗?”
“是。”
“那臣妾在宫宴上定会牢记着,殿下这双腿,是天冷地滑不小心摔的。”
看着太子推着轮椅出了门,沈黎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喊道:“青岚,你过来。”
青岚从门口进来,“奴婢在,怎么了娘娘。”
“那树底下挖的盒子,钥匙先前配好了?”
青岚点头应道:“好了,奴婢去拿。”
沈黎安搬出木匣子,几日不见上面仍旧是油光锃亮,她扑扑上面的灰,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
她倒要看看这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钥匙取来时,青岚也站在一边瞧,沈黎安转念将她打发,“青岚,你替我到门口看看,有人叫来便通传本宫。”
“是。”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散落的竹牌和一个玉瓶,竹排像是沁了水,上面的字显得有些花。
她拿起竹牌,发现虽模糊但还可以辨认,她轻轻念出上面的字。
“其一:太子登基,德历二年,屠沈氏满门,杀妻弑弟。”
“其二:许氏害我苦深,我却记恨白氏,恨错人报错仇。”
“其三,其三……”沈黎安擦擦竹牌,却发现中间这段字怎么都看不清,只有后半段,“我宁愿喝下这毒药,死在自己手中,也不愿成为他人笑柄。”
沈黎安再拿起玉瓶一看,瓶子上用正楷写着“鹤顶红”三个字,她放下手中的瓶子,随着合起匣子。
死还不容易,眼睛一闭腿一蹬便了事,可是主要的是怎么活下去。死那是沈黎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