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平留在外头没走,还等吩咐。锦心依旧写了一封信与贺时年,将事情在信中与他说清楚。
如今只说萧嘉煦自西北南下,可没说是往哪里走,如今算来还是贺时年那边风头比她这里更盛,人说树大招风,他那边的动静大便更引人。萧嘉煦若真是来找事的,自然是直接找最大的靶子方便,而且贺时年那边可运作下手的余地更大。
反观她这些年深居简出,在外头也不过是个寻常闺阁少女,又体弱多病,莫提什么名头了,便是熟悉她的人都没几个,遑论什么声名身份,萧嘉煦便是来了,也无甚可用功的地方。
但……有些事情又怎能只按常理揣测。
锦心倒不怕萧嘉煦来个擒贼先擒贼老婆,萧嘉煦虽然行事狠绝却并非丧心病狂没有底线之人,若她身体康健也罢,以她对萧嘉煦的了解还不至于捏住她的命拿去威胁贺时年。
就好像他们重生归来占了数年先机,本是有无数次机会直接做掉萧嘉煦的,却一直没有动手一般。
他们这群人,大多都是心思狠绝之辈,因为心肠手腕软弱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走到棋盘前的机会,但却也不会是丧心病狂之人。
因为丧心病狂之人,往往走不到最后。人生在世,不谈所谓道义,心中总要有一杆秤来衡量底线分寸。
何况上辈子这种交道打多了,便是萧嘉煦真便底线吞了丧心病狂了,她也不至于毫无应对手段。
只是……锦心沉吟半晌,还是没想出来那家伙南下来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觉得他想要做得太多了,一时无法决断猜测。
少顷,锦心又提笔写了另一封信与荀平,信中是她要备下的后手。
无论萧嘉煦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们都要提前做好防备与应对的措施,同时,她也要备下一条后路。
不是给他们的。
此生瑨朝国力强盛,当今胜在性情温和能听进言,有聪敏东宫由贺时年辅佐,夏狄对瑨朝无异螳臂当车,但若有萧嘉煦坐镇,这螳臂或许还这能顶一二年的车。
即便有步云和乘风所言在先,锦心有时也会心中发虚,既然说不准还有多少年活头了,那便少耽误一年是一年。
若是夏狄与瑨朝胶着纠缠上,贺时年必定被绑在京中或战场上,总归不能离了太子,那届时他们有多少年光阴能够相守,锦心自己也说不准。
因此,最好先将萧嘉煦与夏狄分开。
萧嘉煦是当代夏狄王与瑨女所生,这些年在夏狄王庭中受尽歧视屈辱,据锦心所知,他对夏狄还真没什么归属感。
前世促使他与兄弟们斗最终掌控夏狄的,先是为了活下去,然后是因为野心。
他对夏狄最大的归属感,应是对前世他一手打下来的那个夏狄,而不是如今这个,老夏狄王坐镇,各路王子大臣混斗,王账内均昏聩无能,耽于荣华美色的夏狄。
他若仍有满腔野心壮志在,那便指给他一条路,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的野心又何妨。
总归,南疆之地、夏狄领土,都势必是要收服的。
前者是收复,后者是要收入掌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况且瑨与夏狄有罂粟粉的旧怨在。
若这般细算算,锦心与夏狄,也不是没有旧怨。
前世她的身体垮得那样快,也有几分幼年时遭罂粟粉算计留下的隐患在其中作用。
锦心闭了闭眼,将写好并夹了细线封了火漆的两封信分交给婄云,叮嘱道:“这一份给阿旭,快马入京,尽快送到阿旭手上,告诉荀平千万小心,这封信一旦流外,咱们恐怕又要添上许多麻烦事了。”
婄云肃容应是,锦心又指另一份封道:“这个给荀平,叫他按信上说的一一预备。”
她神情是难得的郑重,婄云也郑重地应下了,只是看着锦心眉心微蹙的表情略有些担忧,低声问道:“您可是又头疼了?……依奴婢看,这萧嘉煦南下,倒也未必是件坏事,乘风道长所言的三月之期可快要到了,利在西南,他勉强也算是西南来的吧?没准他这一来,还真能成一件好事呢。”
锦心偏过头来微微扬眉看她,“乘风说的话你就信了,这可不像婄云你的风格啊。”
婄云轻言细语道:“只要是在您身上有好处的话,无论谁说的,奴婢都愿意信。”
“希望永远莫要寄托在旁人身上,何况是敌人。”锦心脊背挺直,眼帘微垂,提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下“忽耶”二字,笔走龙蛇气势昂扬,与她素日手书之清隽疏恣全然不同。
她撂下笔,冷视着纸上二字,淡淡道:“此生是敌是友还未分明,且看看吧。”
看着纸上那两个字,婄云眸色微冷,低声道:“只待夏狄那边收网,先取此人性命!”
忽耶夫人,前世今生,锦心也算与她有几分累仇。
但此时,锦心却摇了摇头,淡然道:“咱们的人在西南打探许久,也未曾探得那‘利’在哪里,既然如今能够摸到的苗头无非是南疆蛊师巫医一脉,那是不是咱们的路走错了呢?”
婄云一直盯着纸上那两个字,此时听锦心所言,面色微变,“您是指——”
“咱们的人一直着眼于乡野之间隐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