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郭兴和郭旺在准备茶点酒菜, 夏晚绾好了巾子, 也进了正房。
陈贤旺原本是坐着跟郭兴两个聊天儿的, 见夏晚进来, 立刻便站了起来, 抱拳道:“今年的讲本到了之后, 我曾仔细勘校,无一错字, 还在称赞郭三这书斋办的好, 若非他谈及,陈某都不知道原来晋江书斋的东家竟是阿昙夫人在做,失敬失敬。”
夏晚书斋里主要的生意在甘州府衙, 至于书院的讲本,她一分利润未取, 只收了个本钱。读书人敬读书人, 她道:“给孩子们用的, 阿昙也不敢不尽心。往后夫子取了夫人二字,叫我阿昙就好。”
俩孩子打架, 甜瓜还且罢了, 陈宝来头不小。郭兴道:“夫子, 既甜瓜仍还跟着你读,那陈宝呢?他往后由谁来教?”
陈宝是郭莲生的孩子, 两家又还是亲戚, 郭兴虽疼甜瓜, 却也不希望妹妹的孩子没有好夫子来教。
陈贤旺苦笑着摇头, 道:“青城县主和晋王行府那位陈夫人,以及吴梅吴夫人,昨儿合着给咱们皋兰书院捐了六万两银子,统共送了五个孩子进来,那五个孩子,也得由我来带,也不过我辛苦一点,孩子们受的教育皆是一样的。”
晋王行府的陈夫人,据说是晋王曾经死了的那位侧妃陈姣的庶姐,死了丈夫之后便寡居在晋王行府中,替晋王李燕贞照料行府,她自己并没有孩子,但她身边围簇着好多关西将领们的随军夫人。
所谓随军夫人,是将领们在边关打仗时,于边关临时娶的妻室,一样也是妻室待遇,也会生孩子,但上不得族谱,将领们的家族也不会认她们,徜若真的跟着将领们回到家乡,也得拜主母,做妾室。
所以她们大多不会跟着将领们返回故乡,只在这边关做个两头大的随军夫人。
至于她们生的孩子,因为母亲没名份,也皆是些没名份的孩子。这些孩子们大多给惯坏了,自幼便走鸡斗狗,学的也是纨绔的那一套,自然也考不进好学校去。
显然,因为甜瓜和陈宝这一架,他们倒是因祸得福,倒有整个甘州最好的夫子来教了。
但无论如何,甜瓜能继续在皋兰书院读书,一家人都欢喜不已。
次日,为怕甜瓜再受欺负,是郭兴和郭旺两个去送的孩子。他俩个像两尊门神一样,一个一身黑衣,脸似黑炭,一个一件豆青色的直裰,白面微寒,一左一右站在讲堂门上,倒把一班二十个孩子吓了个半死。
若非陈贤旺一再保证自己会亲自照料小甜瓜,不叫他受任何人的欺负,只怕他俩能在那门上整整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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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的书斋里除了雕版,上油墨印制书籍的是男工之外,做装帧的几乎全是周围各街巷里的小姑娘们。
小姑娘们手细,装帧也做的精细,也是有夷有汉,有的戴头巾,有的梳发髻,就在书斋后一进的屋子里,跟着夏晚一起乐乐呵呵团在一处,边聊天儿边为书本做线装,一天过的极为乐呵。
这日,做洒扫的陈姑见夏晚端着杯茶欲要进后间,将她拦在门上,一脸的神秘:“东家,我得问您讨个假,到甘州官驿去一趟,大约两个时辰便能回来。”
夏晚没有细想,点头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陈姑躲躲闪闪的要出门,夏晚不过随意瞄了一眼,便见她身后还藏着一把菜刀,她一看那把菜刀,估摸这婆子是疯病又犯了,又将她给唤住:“据说咱们朝的太子为皇上抓大灵猫,如今在金城官驿暂住,你是不是准备去杀太子?”
陈姑立刻就把菜刀拿了出来,转身便往外冲:“就是他,肯定是他抱走了年姐儿,老奴侥幸没死,不期昏昧了这么多年,我的年姐儿受了那么多的苦,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夏晚也是苦笑:“你的莲姐儿如今过的好着呢,人家也早不吃奶了,您要真去拼命,神仙也救不了您。”
她居然拦不住这老妇人,还是七八个小姑娘一起帮忙,才把陈姑给制住,送到阁楼上关了起来。
几个小丫头笑嘻嘻从阁楼上下来,见东家因方才乱时弄歪了头巾,正在重新系,便有个叫阿陶的夷族小姑娘凑了上来,笑着帮夏晚系了起来。
夷族女子们系这个系的最顺手,替夏晚蒙好了头,阿陶笑道:“咱们东家这容样儿的相貌是越发的娇美了,可惜了的,咱们这些夷族女子,脸是不能给人看的。”
这时候她的脸还在外面,要再从耳侧蒙一道,将鼻子以下整个儿遮上,头巾才算系严实了。
夏晚从未说过自己是汉人还是夷人,便书斋里的这些少女们,也一直拿当她是个夷人。
“女为悦已者容,我又没什么可悦之人,快系上吧。”夏晚笑道。
今天夏晚系的是根茶色潞绸面的头巾,颇为古朴暗沉的颜色,未蒙脸的时候,因为面上肤色白腻,一张鸭圆的脸显得格外白净,偏她笑的也好看,五官分明,又皆笑的弯弯,格外明媚。
系好了巾子,夏晚踱步到前厅,帮几个丫头整理着叫陈姑打乱的书籍,搡歪的书架,笔墨砚台等物,不经意间回头看外面,便见一个穿着件四品绿色官袍,一脸络腮胡须,一只眼睛上戴着个眼罩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得得从窗前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