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了皇帝,让皇帝出圣旨,把李燕贞给诏回来。
但皇帝每日听着她说的软话,喝着她喂的参汤,眼看半个月了,却迟迟不肯发话。分明好几回,她进殿的时候看他都好好儿的,只要她一进去,立马一歪,就等着她嘘寒问暖。
偏偏这阵子郭嘉也不知去了何处,夏晚只得拿出当年哄甜瓜吃药的心来,哄皇帝那个老小孩儿。
如今陪伴她的除了春屏和玉秀两个外,还多了一个叫王应的小内侍。那小内侍是郭嘉临走时托马平特地找的,说是和晋王府的侍卫长李越关系极好,所以整日在宫门上替夏晚递话儿。
春屏和玉秀两个伴着,夏晚自己打着把油纸伞,冒着风雪走着,便见王应一溜烟儿跑了来。这孩子是穷家孩子,小时候家里没吃的饿过劲儿了,所以脑袋特别大,身子却瘦的像根竹竿一样,他怀里还揣着封信,一溜烟儿跑到夏晚面前,笑道:“公主,咱们甜瓜给您写信来了,小主子的字儿写的真是好,奴才看了半天,愣是一个都不认识。”
夏晚接了过来,展开一看,果真是甜瓜送来的信。
甜瓜在信中说道:自己每日换药,头脑清明了许多,至夏晚走后,也从不曾犯过腹痛或者头晕。
眼看到了太极殿外,夏晚将信纸叠好,揭开袖囊揣好,才提步上了台阶。
已是傍晚,殿内暖融融的,皇帝正在跟几个大太监玩推牌九,而文贞郡主就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替老皇帝摸牌九。
见夏晚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远远迎了过来,先拜公主,再叫姐姐。
夏晚于这个据说两眼慧极,能看穿人心的妹妹颇为好奇,但在大殿那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当夜灯火昏黯,她又是站在殿中,并未仔细打量,此时留心细看,文贞公主是张小巧的瓜子脸儿,两只眼睛并不格外的大,而且瞳仁并不格外有神,反而瞧着有些散,虽说盯着人看,可似乎目光总投不到人身上似的。
她穿件月白撒花面的家常袄儿,暗花纹的提香缎裙,笑道:“姐姐可也会推牌九,我叫皇爷爷拉着推了半天,他非得说我一走他就输,拽着我不肯走呢。”
皇帝若偶然有暇,好推一把牌九,还专爱赢这些大太监们的银子,其实他们也是投皇帝所好,文贞郡主在旁时好递话儿,叫皇帝该出那张不该出那张,但在皇帝看来,就是文贞在的时候,自己赢面更多了。
这也是大太监们的生存之道,是这宫里种种不可说中的一项罢了。
文贞全然的自来熟,拉着夏晚就坐到了皇帝所居那暖炕侧的锦杌上。
皇帝一把掀了所有的牌,侧首过来,将自己怀中一只铜鎏金錾花海兽婴戏图的手炉送了过来,看夏晚捂到了怀中,怀里抓着张牌九,却是在问文贞:“此番跟着郭六畜出去,可开心?”
所以,这半个月,郭嘉是奉皇命,和文贞郡主一起出差去了?
文贞红着脸,抿着唇,却不答话。
天色阴沉,大殿中也是黯沉沉的。皇帝背对着窗子,脸色亦极为阴沉:“是郭六畜千求万请,朕才肯把朕的心头肉赐给他,只是今日本该赐婚,他为何不至?”
文贞实言道:“侍郎大人说,他出差半月,回来须得先回趟晋王府,看儿子。”说着,她暗中捏了捏夏晚的手,显然有很多话想跟夏晚说。
皇帝随即一声冷哼:“年姐儿与他早在七年前便断了夫妻情份,所以你不必为此而愧。朕会穷极天下,那怕费去十年二十年,终究要为年姐儿找个配得上她的丈夫。”
言下之意,是郭嘉还不够好,所以只能配得上文贞郡主,配不上夏晚?
夏晚刚要说话,外面马平忽而疾步走了进来,喜滋滋叫道:“大喜啊皇上,玉华长公主给您献了个大宝贝,正在前殿等着您呢,奴才伴驾二十年了,也未曾见过的宝贝。”
老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但他一番言辞,足以激起皇帝的兴趣。他侧首道:“年姐儿陪朕去看看?”
夏晚不像文贞是真心实意喜欢和皇帝相处,立刻道:“来时受了些寒凉,皇爷爷容孙女告退了,让文贞陪您去,如何?”
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宝贝,能把伴驾二十年的老太监给惊成这样,带着文贞就走了。
夏晚自后殿出了太极殿,沿着游廊一直走到末尾,望着雕龙绘凤,五颜六色的琉璃瓦上往下飘飞的雪沫子,伸手刚掬了一缕,便见远极处,青松下站着个穿青袍的男子,遥遥向她招了招手。
雪滤去他的眉眼,独剩一袭青袍的清雅,立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