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霖是真没想到郭嘉能刨到郭旺。药中的灵猫香是他授意的。
但他可没授意放过水银。
所以, 他想都不想,立刻就站了起来,因为这真的是污蔑,是郭嘉要把安灵圣之死栽到他头上。
但就在站起来的那一刻, 站于低处的郭嘉忽而翘唇就是一笑。
笑的就跟狐狸一样。
拍了拍椅背,李昱霖竭力缓着自己被耍后的羞愤,咬牙道:“本宫的意思是,让大理寺严查此时, 尤其安灵圣的恶仆们,为了脱罪, 他们可能会乱咬人。”
郭嘉随即抱拳,对群臣深深躬礼:“什么郭添素有神力, 什么一拳过去打垮了孔府的墙,鬼扯而已。他要真有神力,何至于瘦成如今的样子?”
“犬子不过一个弱质小儿,所谓神力也不过以讹传讹。昨日确有争论, 孩子也曾出过拳,但安灵圣确实乃是药物中毒而亡, 大理寺的尸检亦是这个结果。
若不信, 大家可以去看看,孔府的墙是否真的被砸穿,再问问大理寺卿, 看安灵圣体内是否含有大量水银, 便不得而知了。”
那墙早在出事之后, 就叫孔府的人圈挡,砌起来了。
当场看到打死人的毕竟不过几个家丁,又皆是拿银子就能改口的墙头草,就在昨天下午,郭嘉早叫人花银子买通了。
所以便大理寺审人的时候,家丁们也没人说看到郭添有什么神力,不过是捣了安灵圣一拳而已,安灵圣的死,是因为食了太多水银,中毒而亡。
正所谓欺上瞒下,上下一通运作之后,此事已严严实实瞒了过去。
就在这时,又急又忿的老国公终于两眼翻插,晕了过去。
穹顶高阔的大殿之中,忽而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是安贵妃,她不知何时,于怀里藏着一柄利刃,扑向跪在地上的小甜瓜,不过就在刀逼近孩子时,叫郭嘉一把捞住。
红着眼睛的郭嘉就像一头狮子一样,两只眼睛怒瞪着安贵妃,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瞬时竟把安贵妃给吓的直发抖。
皇帝站了起来,声如雷动:“此事暂且压下,容后再议,退朝。”
李昱霖气的面色铁青,却始终不发话叫证人进来。
直到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赶过去扶老皇帝。
他眼睁睁看着郭嘉就这样一通抹,把自己的儿子从事件中剔了出去,摘的干干净净,而他甚至不敢出声指责,因为郭旺和小厮捧着药渣就在大殿外,只要进来,肯定会指认他才是幕后黑手。
再一战,又败了个一塌糊涂。
李昱霖扶上李极的胳膊,不停的安慰自己:毕竟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怕不能把晋王府和郭嘉一起踩到永世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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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拉到宫里,绑在朝臣们面前晾了一回,昱瑾和甜瓜两个明显蔫了不少。
皇帝亲自列的单子,赏来给孩子们压惊的点心,除此之外,还给昱瑾和甜瓜一人赏了一份御用的文房四宝,一套宣纸,另还有一人柄弯羊角弓。
这弯羊角弓,是天山以西的胡人们制成,进贡的,在大魏国内极为希有,也就皇帝打猎时才舍得用。它由胡桃木镶着犀牛筋制成,胡桃木光滑,犀牛筋明亮,弹性好,射程又远,倒是引得两个孩子略笑了笑,一人抱着一张弓,就不撒手了。
夏晚支着一只手,望着两个格外乖巧的,一口茶一口点心的孩子,柔声道:“便郭侍郎在朝堂上那样说了,朝臣们信了,可你们自己经过的是什么样的事情,自己不要忘记就好。”
拍了拍自己的胸房,她道:“人的性命有多脆弱,你们也是瞧见的不是,往后有任何事,三思而行,我不责你们,你们自己也该知道耻的。”
昱瑾心思粗些,倒没觉得什么,生来头一回尝饿的滋味儿,埋头就是一通猛吃猛灌。
甜瓜头一回打死人,从昨天到今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刚吃了两口点心,想起安灵圣吐血的样子,默默将那点心放到了盘子里,站起来道:“娘,我想回家了。”
“娘送你回王府?”夏晚问道。
郭添垂头想了想,缓缓摇头,撇着小嘴儿说:“我想回我大伯家。”
于夏晚来说,晋王府是她的家,但于甜瓜来说并不是,那只算他的外家而已。他自以为的亲爹郭兴在年后有了新妻子,一个又粗又黑的妇人,而且那妇人已经怀孕了。甜瓜知道郭兴不是自己的亲爹后,当然也就跟他生分了。
不必夏晚说,他也意识到郭嘉才是自己的亲爹,虽说这些日子凶巴巴的,可在朝堂上忽而扑过来,拦刀子的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
那才是亲爹啊,甜瓜心里又觉得感激,又惭愧。如今觉得,最能叫自己自在的,大约就只有普宁寺后那个大院子了。
*
郭嘉一直在太医署,陪着杨喜给老国公诊脉,直到老国公醒来才大松了一口气。
老国公宦海沉浮多年,两朝交替时,天下大乱,他力求保百姓,保苍生,兢兢业业一世,在朝堂上也侍奉了精明至极,但又不可一世的李极一生,全身而退,算得上是个贤臣了。
不期晚来儿子竟遭人陷害,死的那样惨。
以他的聪明,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