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说错了话。”
简宿涵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对镜梳妆,不见丝毫影响,只好奇的问了一句:“外头都是怎么传的?”
知夏捧起她的一缕头发,用梳子细细打理,到底也没敢瞒简宿涵,如实说了:“宫中闲言碎语不必当真,底下人嘴碎,说……说主子您昨日触怒圣颜,陛下气的拂袖而去,日后只怕再不会踏足漪澜殿了。”
宫中女子失了宠爱,便委如地底尘泥,连奴才也不如,昨儿个半夜才生的事,今早就传遍了阖宫,只怕婉妃暗地里没少搅风弄雨。
“也罢,我早知是要得罪她的。”
简宿涵见知夏忧心忡忡的模样,将一根薄金镂空扇形底嵌翠玉的流苏簪子往头上比了比,而后偏头问她:“好看么?”
知夏点头:“主子戴什么都好看。”
简宿涵说:“我往日总嫌金子俗气,但若搭了蓝色衫子,便再相得益彰不过,可见事物都需自己留心搭着合适的才行……匣子里有根蓝色绞金丝雀翎的发带,替我系着,再带上一方徽墨,咱们去瞧瞧云婉仪,这礼想必是合她心意的。”
云婉仪落胎后,皇帝甚少再去,凌水阁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冷灶,只简宿涵隔三差五的去瞧瞧她,不过算下来也有段时日未去,她步入院阁,瞧见外间的赫石兰仍生的茂密,便若有所思的笑开了。
廊下跪着一名宫女,垂着头哭的眼眶通红,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白露。
白露是云婉仪的贴身宫女,按理说也是得脸面的奴才,简宿涵每次来凌水阁,总要被她意味不明的打量许久,那模样,仿佛是她夺了云婉仪的宠似的,如今跪在这儿,倒真稀奇。
前来迎客的是白霜,她瞧见简宿涵,语气熟稔的道:“奴婢见过月容华,您来的早,我们小主儿刚起呢,已备好了茶果点心,都是您爱吃的。”
她一面说,一面替简宿涵打起了帘子,云婉仪果真才起,正披了衣裳坐在镜前挽发髻,也不回头,只从镜子里望着简宿涵:“你难得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再没人记得。”
她脾气是有些古怪的,死啊活啊,毫不忌讳的就挂在嘴边。
简宿涵不理,只找了个地方坐着,然后理了理裙摆:“白露姑娘这是犯什么事儿了,跪在外头哭的伤心,我都不忍呢。”
云婉仪下意识看向她,编好的头发又松了半截:“她昨日打碎了我一件爱物,便领罚跪在了那儿。”
简宿涵眉梢微挑,云婉仪素来不在意外物,此举颇为稀奇:“什么价值连城的爱物,惹得你这样生气,拿出来与我瞧瞧,也开开眼界。”
云婉仪顿了顿:“一张画帖罢了,不值什么,但她手脚这样粗笨,总该长些规矩。”
说话间,白霜已上了茶来,是天目山云雾,简宿涵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与以前的稍有偏差,不由得往茶盅里看了一眼——
“别瞧了,”云婉仪梳好头发,走过来在她身旁落座,“这是去年的陈茶,我如今冷锅冷灶,没什么好东西,也就外头的花尚且开的艳些。”
简宿涵这才往周遭环视了一圈,摆设依旧是往日的摆设,不过桌上的时令蔬果已撤了下去,点心也是微微发冷,她虽早猜到会有今日,但亲眼所见与心中所想到底不同。
简宿涵说:“无碍,喝什么不是喝。”
“也是,”云婉仪支着清瘦的脸,性子依旧不饶人,“外头都说月容华要进冷宫了呢,凌水阁再不济,也比冷宫要强些。”
简宿涵险些笑出声:“是了,我该进冷宫了,临去前来看看你,讨碗茶水喝,省的日后见不着。”
旁边搁着针线筐,云婉仪拿过绣棚,上头有半朵兰花,她有一针没一针的扎着,自顾自道:“你当初既选了这条路,便早知该有今日。”
她在指,简宿涵拜月节御前献舞获宠一事。
“我早知会有今日,可那又如何,”简宿涵抚摸着茶盅,望着里头去年的陈茶上下翻滚,只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婉妃既能获了长长久久的盛宠,焉知旁人不行?”
云婉仪闻言停了手中的绣活,清冷的脸带了讥讽:“旁人?谁?你么?放着婕妤却辇不学,非要沦为飞燕合德之流?”
她心底也是瞧不起婉妃的。
简宿涵又笑了:“你怎知我不曾学过班婕妤却辇,我就是学了,才险些进了冷宫呢。”
云婉仪挥退宫女,见门被带上,这才出声:“他给什么,你接着便是。”
皇帝掌生杀予夺,率王臣阔土,极目所望,寸寸山河皆为铁蹄所经之地,自然不喜旁人违逆他的意思。
皇帝,称孤道寡者也。
见她不语,云婉仪难得多说了些话:“又不是没了宠爱便活不成,都是明镜似的人,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保全自身绰绰有余,你何苦得陇望蜀,反将自身赔了进去,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好处尽让你一个人占了。”
简宿涵反问:“怎么就不能都占了呢?”
云婉仪沉默。
简宿涵道:“是可以都占的,不过要付出代价罢了。”
她二人观点不尽相同,却也难得相处了下来,云婉仪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