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规矩原定的十日一早朝,可近日实乃多事之秋,黄河又发了水患,便改做了五日一朝,修缮放粮安置灾民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加上平定西北叛乱,大臣恨不得吵成了一锅粥。
户部尚书寇谦双手揣袖老神在在,无论旁人说什么,他只有两个字:“没钱。”
惹急了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哭国库空,哭户部穷。
皇帝静静看着他们吵,下放的赈灾银子不少人都盯着,皇后的母家也有心掺上一脚,勇毅侯几次话里话外的请缨,他只当没听见。
“西北战乱将平,下月又逢太后大寿,单将军不日即回京,军资粮草可暂缓,治水放粮一事便交由襄平侯去办,工部侍郎章晗偕同。”
襄平侯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无数,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杀神一尊,前些日子被言官弹劾,他一巴掌过去直接把人给扇聋了,勇毅侯原本蹦跶的正欢,闻言顿时闭嘴不语。
皇帝见状,直接挥袖退朝了。
桌上又是一堆加急奏折,吴庸心想怕是勇毅侯私底下弹劾单将军贪污军饷一事,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西北远在边陲之地,这两家一向不对付,孰是孰非还真没个准。
“带去漪澜殿批吧。”
皇帝坐在龙辇上,淡淡阖目,右手抵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太阳穴,很难让人瞧出他在想什么,半晌后,才若有所思的道:“勇毅侯年纪也大了……”
眼中的耐心渐渐消散。
吴庸微微躬身:“知天命之年了。”
皇帝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马上便是太后五十大寿,传话去景鸾宫,让皇后看着操办,无需太过简朴,寒寒酸酸不成体统,让旁人看了笑话。”
皇后虽不明艳,却是端庄得体的,尽心尽力操持阖宫上下,兼得长邑公主养在太后身边,无形之中便将太后当做了靠山,皇帝对此,喜,也不喜。
身为人子,他自然希望母亲有人尽心侍奉,但身为皇帝,当初弑父之事到底让二人心中隔阂难消。
太后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女子,以夫为天,笃信《女戒》,愚蠢且固执,她认为先帝有意传位端王,皇帝便不该起兵造反,甚至亲手将先帝斩于龙阶之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在尽占了个全。
帝王有时候是很矛盾的,他有些恨太后,却又不想恨她。
虽然世上本不该有儿女恨父母的。
吴庸看出皇帝心情不好,声音都放轻了几个调:“陛下,漪澜殿到了。”
皇帝回过神,走下龙辇,径直略过那跪地行礼的宫女太监,远远隔着半开的窗户,瞧见简宿涵倚在榻上看书,大步走了进去。
然走近了才发现,简宿涵哪儿是在看书,分明累的睡着了,整个人静静伏在枕上,脸色白的如纸一般,是让人不敢触碰的脆弱。
于是吴庸到了嗓子的唱喏便被皇帝一抬手堵了回去。
简宿涵昨夜怎样遭罪,皇帝是看在眼里的,他不动声色掀起下摆,在床榻边落座,又瞧见简宿涵腕子软软垂在一旁,尚握着一卷书,便轻轻抽了出来。
这一抽,简宿涵便醒了。
她有些困倦的睁开眼,率先瞧见皇帝玄色龙袍上的海水江牙纹,便清醒了大半,却还是像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靠了过去,大着胆子圈住了男人的后颈:“陛下……”
声音软软的,带着些委屈,倒不似往日,或撒娇弄痴,或冷冷淡淡。
皇帝不知为什么,怔了怔,然后拉住简宿涵微微使力,让她整个跌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样的姿势不大正经,正经世家出身的女子最讲体统不过,床上也不敢逾越,后宫中除了婉妃出身卑微,放肆大胆,皇帝再没这样抱过旁人。
他摸了摸简宿涵的脸,像个登徒子,片刻后道:“瘦了,你心里该宽慰些,朕已命皇后着手去查了。”
简宿涵心里想着捉凶手的事,望着他道:“皇后娘娘操持阖宫上下,嫔妾微末之躯,实不应劳烦……”
皇帝淡淡打断她:“无碍。”
这后宫阴私暗害之事层出不穷,皇帝心如明镜,但凡有谁下了手,只要费些功夫,便没有查不出的,若换做往常,他甚少会搭理这种事。
他信奉弱肉强食,宫中便如龙潭虎穴,谁斗的赢,谁能斗到最后,便算谁的本事。
至于良善与否,则见仁见智了,皇帝可从来没说过他喜欢良善女子。
简宿涵心中已经有了嫌疑人选,又何必再拖延,她轻轻攀着皇帝的脖颈,光洁如玉的额头抵住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颌,无声蹭了两下:“陛下给嫔妾一日时间去查可好,查出来更好,若查不出便罢,妾再不提此事了。”
美人计有时候是管用的,更何况皇帝一向没什么原则,再者他二人自上次之事闹僵后,也需些事情和缓。
简宿涵漂亮且通诗书,清冷却不死板,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其实很得皇帝的心,只要不牵涉到一些不该碰的,皇帝愿意宠着哄着,闻言便改了主意:“你若想查,去便是了,只给一日时间,若查不出来,可莫哭鼻子。”
他只当简宿涵心中不忿,意气用事,没指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