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仪睨着围猎场上那抹玄色的身影, 往栏杆前走了一步,自顾自道:“是了,你说是中兴之君便是中兴之君吧, 总归我现在不如你,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简宿涵暗中注意着她的脚步, 淡淡道:“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珍常在从头至尾也没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只感觉似是闲话家常, 却偏带了些暗潮汹涌, 不由得攥紧了帕子。刻意走几步避开些许,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云婉仪不理她,垂眸,纤细的手拂过栏杆, 说的却是些没头没尾的话:“你知道吗,我自幼在家中,不曾受过什么苦,闺中女儿聚会, 也是众人捧着的,从前是这样, 刚入宫那会子也是这样, 可我偏偏瞧不上, 说来你不信,我重病缠身,无人理会的时候,便感觉已经死过一遭了……”
简宿涵若有所思, 云婉仪重病的时候,境地有多艰难自己也曾亲眼所见,彼时长平侯府的那位沈公子恰与皇后嫡妹完婚, 上京君子,赤县名家,坊间多有赞颂,真说起来,云婉仪确实与死了一遭没什么不同。
云婉仪面色冷淡:“我从前好强,诗书要第一,琴艺要第一……什么都要第一,什么都要最好的,刚入宫那会子,我但凡不那么倔,未必比你今日差。”
简宿涵心想,她许是掉了句话,宠爱也要第一……
简宿涵:“也许吧。”
她们不知不觉也站了许久,直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今日围猎的结束,眼见着众人回营,简宿涵动了动僵麻的腿,这才对云婉仪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云婉仪扯了扯嘴角,眸中隐现偏执:“我不看什么来者,偏要谏往者。”
她说完,忽而轻笑出声,俯身探出栏杆,指着不远处对简宿涵道:“你瞧,陛下回营了。”
蒙古人修建的看台不比中原精致,围栏也是低矮,珍常在于后头瞧着,只见云婉仪忽然失去平衡似的,惊叫一声,身形栽倒径直往下落去,她尚未回过神来,便见简宿涵伸手去拉,也跟着一齐掉了下去,二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下坠,顿时不见了人影。珍常在腿都软了,面色煞白的瘫软在地。
“主子!”
“不好了!月婕妤云婉仪掉下去了!”
简宿涵身形在半空中极速下坠,她用手护着头部与脸,紧接着摔落在厚重的草坪上滚了几圈,眼冒金星,奴才们惊呼着去请太医,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堪堪回营,离的不远,见远处嘈杂,拧眉勒住缰绳道:“出了何事。”
诚如珍常在所见,云婉仪是自己落下去的,简宿涵却未必。
她一惯警觉,尤其是在栏杆边这样的危险之地,当云婉仪探身出去的时候,简宿涵就察觉了不对劲,她见看台不高,且地上有厚草垫着,九成九摔不死人,当机立断伸手去拉,半推半就的跟着掉了下去。
由简宿涵来看,云婉仪失足的太过刻意,她既非无故寻死,那便是存心害人。
试想着,当时她们二人正挨在一处说话,奴仆都在不远处候着,珍常在也离的远,倘若只云婉仪一人掉下去,又把简宿涵立于何地?
简宿涵相信,云婉仪心思要比旁人缜密得多,她若掉下去,只会对皇帝说是自己不慎失足所致,而珍常在也会如实相告,说是云婉仪自己掉下去的。
那这便没事了吗?
不……
彼时,众口一词,反衬得简宿涵势大,云婉仪受了欺负似的,无形之中便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名为怀疑的刺。
两个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落了下去,这种事本就难洗清楚,偏查也不好查,云婉仪都说了是自己失足所致,简宿涵查了又能证明什么?
杀人诛心,有时候深埋在心底的刺,远比外皮的伤更要命,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事情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皇帝恰离看台不远,赶到的时候太医还未来,他见简宿涵与云婉仪相距落在不足五米的草地上,周遭奴才都围着圈,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偏又不敢随意移动,恐再伤着哪儿处。
许是没成想惊动了他,众人纷纷跪地请罪,生怕一个不好连带着自己也受罪。
皇帝不理,径直朝着简宿涵走去,见她面色苍白,额角许是磕到哪儿留了块血印,眉头紧皱,神情仍恍惚着,沉声问道:“底下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竟摔了下来!”
说完不等回答,单膝跪地托住简宿涵后颈,一把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大步朝着营帐走去,面色阴沉的道:“速传太医!”
珍常在见状,原本要解释的话便堵在了喉咙口,她看了看皇帝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生死不知的云婉仪,咬咬牙,一面命奴才把人抬回营帐,一面跟着去察看简宿涵的伤势了。
余延年给简宿涵瞧病也算是二进宫了,不过好在这次不是什么偏门的蛇毒,只是轻微摔伤,将额角伤势包扎一圈过后,又开了几副定惊安神汤:“敢问月婕妤,可有晕眩呕吐之症?”
刚才为了方便包扎,简宿涵上半身还靠在皇帝怀里,半边脸紧贴着对方身上冰凉的护甲,她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只是到底不能白摔了这一遭,便点了点头,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