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孤独寂寥,无依无靠。
她啜泣着入梦。
良久,萧易留意到木榻上的动静。小女孩一身粉霞色衣裙,脱了鞋坐在木榻上,此时正匍匐在矮几上。
不知是在哭还是睡着了。
他放下手上的奏疏站起身,深紫云锦衣角拂过御案。
颀长身躯在女孩脸上落在一片阴影。
她在梦中哭泣。
指尖拨开她侧脸的发丝,少女瓷白脸颊上布着泪痕,眼角红红的。
她经常会哭,但这一回同上次打她那十鞭痛得哭整夜不同,她微微啜泣,梦里也伤心。
唇边有手上伤口残留的鲜血。
萧易坐下,揪了女孩纤细的胳膊将她抱到怀里。
纤弱的身躯暖融融的,她的发丝轻轻蹭过男人冷峻下颚。郁尔半梦半醒间,舒服地蹭了蹭,将脸埋进宽阔的胸膛。
淡淡的沉香,与那数百封信件上的香气很相似。
“凛......”
浅色唇瓣轻轻念了一个字。
男人挺拔的身姿骤然僵滞。
正当此时,郁尔缓缓睁开眼眸,周身温暖。
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干净的下颚线,以及一双冷漠孤傲的眼睛。
郁尔倒吸一口冷气,仓皇狼狈地站起身,她赤着足站在砖面上。
皇帝竟抱她。
皇帝竟抱她?!
这个认知恍若惊雷一把劈过她的脑子,“陛下怎么可以......”
“梦中你一直在哭。”萧易道,他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她惊愕的眼神影响分毫。
皇帝怎么可以如此逾越?
“你去把鞋子穿好。”萧易沉声吩咐。
郁尔湿润的眼眸眸光纠结,先将绣鞋穿好,依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你的年纪可以做朕的女儿了。”萧易解释道,他看待她如同看待入世未深的小女孩,陷在愚蠢的情爱里,“朕只是想安抚你。”
“可是、可是奴婢毕竟不是陛下的女儿,男女有别,陛下怎么可以如此待我?”郁尔浑身不自在。
“朕对你这幅孱弱纤瘦的身子没什么兴趣。”萧易直白道,他衣襟妥帖。实际上他不止对她没什么兴趣,他从数年前开始,就对妃嫔侍寝之事兴致缺缺,如今已经有过数月不曾宠幸妃嫔。
“......”
郁尔盯着他,他是皇帝,他说什么自然无人敢反驳。
“没有兴趣还抱我。”她嘀咕。
君王眉眼横过来。
吓得她不敢再言语。
郁尔离开御书房时已日落西山,她缓缓走在廊下。
“郁尔。”
有人唤她。
郁尔一回眸,见到一袭深色官服的郁寻。他此次回京升迁,加官进爵,担任礼部尚书。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见她,两人默契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你外祖父病逝之后,我曾派人来接你去江南,你为何不来?”郁寻问她,十年未见,他在御前一眼认出女儿,生得与发妻十分相似。
“郁大人当年抛弃我们母女,我为何还要跟着你去江南。”
郁寻发现这个女儿与他的发妻一般脾气。
“我从未抛弃你们母女,是你母亲性子太倔,负气回娘家,把你也带走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寻你。却没想到你宁愿当宫女也不肯来找父亲。”郁寻心痛,他的女儿该是出身显赫的贵女,而并非是任人使唤的婢女!“你这就跟我去御前回禀皇上,我今日就带你出宫!”
郁尔挣脱束缚,“我没有父亲!”
她记得郁寻当年将那个外室带进门时,身边还跟着个比她只小一个月的女儿,名叫郁雅,唤他父亲。从那一日起,她就没有父亲了!
郁尔转身离开,她已经表明了态度,此生自己绝对不会认他。
郁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想要认回女儿,路程总是艰辛的。
“郁大人”
郁寻抬眸见到廊下正准备往御书房走去的赵尚儒。
赵尚儒在礼部担任侍郎,算是他的下属。
赵尚儒指了指郁尔离开的方向,“可是那小宫女对大人不敬?她虽为御前宫人,但缺乏礼教,大人不必、”
“她是我的女儿!”郁寻道,没给赵尚儒好脸色,甩袖走人。
赵尚儒万分惊愕。他夫人王氏口中那个毫无家世根基的小宫女竟然、竟然是他顶头上司郁尚书的女儿?!
若真如此,那她与儿子赵林风的婚事,他肯定赞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