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幽晦的隐秘:“真可怜啊,无面人,活过数不清个人生,却连一个能让你请求一声“帮助”的人都没有;真无情啊,无面人,表面上对谁都好得不得了,实际却连信任都未必交付!”
“……承认吧,无面人!”祂昂声高笑,“这样的你,天生该到吾等中间来!”
抛弃人类的感情桎梏,成为祂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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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白饮深深、深深、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你瞧,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见你的原因,伊邪那美。”
“我见你不过寥寥数次,你却总是、一直,都在曲解我的意图。”
“伊邪那美,我虽然能灵活使用语言,引导别人的思想达成我希望的目的,但面对你,我只说最直白的实话。”
“我请你听我说、只听我说,理解我话语的表面意思就好,不要深想——我对你说的,本来就只具备最浅层的含义。”他这样努力地强调。
“我只是信奉‘要自己挽救自己’,这是我的行事准则,与我‘是否愿意向他人寻求帮助’不形成因果关系。”
他解释:“我信任谁、防备谁、是否无情,都是你自己的推测,至于我曾经的心理路程,快乐与否、忧伤与否,也都是你自己的观察所得——但你并不是我,你怎么一定了解我的心情?”
“不要再对我妄加揣测,伊邪那美,不说其他——”
他实在不想与外人谈起关于他过往的话题,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尘封的伤口撕开,扒开里面的狰狞给人观赏:“如果我不对曾经遇到的人们怀有期待,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在临走之前,偷偷将事情的真相揭露?”
——到底是心怀期待,难免妄想。
他眼睫垂落:“如果我不信任和重视一个人,那他在我心中,就与路边的野草无异,我又何必要获取路边野草的信任?”
“……”
“汝不承认吾之所说,并否定吾之观察?”
伊邪那美失笑,万分笃定:“不,汝只是没有认清自己罢了。汝本身早已向吾这方越走越近,总有一天,汝会彻底离开人类,总有一天,汝会彻底地认清自己——早已失去信任能力的汝,终将在人类之中无处落脚,最后……来到吾等一方。”
半边神圣半边诡怖的脸庞轻启唇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妖神殿?”
“铛——————!!!!”
说时迟那时快,伊邪那美口中“殿”字还未落下,盘坐着的白饮骤然腾起,右臂一捞掌剑手中,掩盖一切的耀白光芒刹那照亮整座大殿,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一道剑鸣!
等白光略微散去,大殿显出真容,铁剑擦着黄泉女神的脸侧钉在墙上,只余剑柄露在墙外。
又过了三息,伊邪那美完好的那一侧脸颊,现出一条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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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该感谢汝手下留情吗?”伊邪那美寒声,不知道女人的脸不能碰吗?!
“我、是、人。”白发的男人一字一句,轻缓微笑,“我是人。”
“哪怕有再灵巧的舌头,我也无法阻止一个铁了心要误解我的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定论,不论我再怎么解释,你都会用自己的想法把它再理解一遍。”
他早已习惯了不被理解——
有的时候,不是他遇到的人们被假象蒙蔽,以至于看不到他,而是他们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看到他。
无人看到,无人知晓,无人理解。
“伊邪那美,我本以为你身为局外人,好歹能看得透彻一点,但是……”白饮揉揉额角,将一切咽了回去,叹气,“没关系,我原谅你。”
他眨一眨眼,眼中的晦涩退却,化为清亮的眸光。
又衔着笑意上前,握住剑柄:“抱歉伤到你的脸,伊邪那美,但你知道的嘛,我醉了,力道难免把握不住。”
醉、酒。
谁都知道他没醉。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失手。
“……”伊邪那美不语。
“现在谈谈我的来意吧。”白饮又收敛笑意,“在出云众神背后,鼓动他们设计围杀翠子的暗中推手是你,对吗,伊邪那美?”
他缓缓抽出剑柄,眼中杀意酝酿,万分礼貌:“请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好么?”
“……吾想看看,汝到底会不会愤怒。”伊邪那美微笑。
“为什么想看我愤怒?”
“没有目的,只是想,便做了。”
“汝能理解吾之想法的,是吧?因为听到吾之回答时,汝没有愤怒,反而叹息。”
是的。
白饮能理解。
“……所以我才说,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像你这样的存在。”
像伊邪那美这样的至高存在,从无法用人类的善恶是非加以衡量。
人类会抓毛毛虫放到同伴手上,来看同伴会不会吓一跳,以消磨冗长的时光。至于毛毛虫的最终是被碾死还是放生,人类是不会在意的。
伊邪那美以翠子的性命试探他的反应也是同样的道理,翠子的结局是好是坏,祂不会在意。
如果是这样,那翠子的灵魂……
他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