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现实扇耳光,心理上的痛比身体上的痛更甚。】
当天下午,七年级3班的美术课。田义原本以为,会有不同于在低年级班上的压抑体验,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高年级班学生的纪律、行为、认知等,的确比低年级的孩子有所进步,但其实也没好多少。有一种低年级班放大号的感觉。甚至有的人块头看着大,但因为病情较重,智力水平甚至不比一年级的小花高多少。
田义还见到了云朵,就是走廊上《生命》那幅画的创作学生。现实中的云朵令他大跌眼镜。他原本以为云朵会是一个充满了生命活力的孩子,可实际却矮小瘦弱、有气无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仅从画架到窗边颜料区的几步路程,就踉跄摔了两跤。从同情,到失望,田义的心情,低落至谷底。
当晚,田义瘫坐在地毯上,望着窗外发呆。他的话量继续减少,整晚总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毛毛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问题越来越严重,急得团团转,汪汪直叫。
为了清静些,田义直接将自己锁在了画室里,却总共画了三根线条,就扔下画笔,坐在阳台上,对着空中的月亮eo。
周四,班里最听话的小花也失控了。
小花一向懂事,可固执起来时,连引导大咖腾冲都拿她没辙。康复课和体育课上她拒不配合,怎么劝说都不动,坐在地上发呆,活脱成了孤独症儿童候选。一直憋到下课,铃声刚响,她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哭喊着要找妈妈,这种情绪失控的爆发力,完全超出了田义的想象。猜想她再懂事也会有分离焦虑,田义拨通了小花妈妈的电话,让小花通过视频缓解情绪。
而职三(1)班的美术课,也是一片混乱,这些大孩子第一次见田义,很不客气,仗着他们对教室的熟悉,又闹又叫,完全不听安排,随意乱画。田义站在讲台上,想发火发不出,想哄人又开不了口,整一个束手无策,最后,只剩脑瓜子生疼。
不仅自己的课堂一团乱,田义还接到了不少其他老师对静静的“投诉”。
“田老师,您需要管管静静哦,他又来我们班门口打招呼了,关键热情得过分,给我班有几个孩子吓够呛!”
“田老师,您班静静啥情况?思品课还没结束就跑来跟我敬礼,给我整不会了!”
“田老师,咋办,您班静静课间总来我们办公室,可他总在我最忙的时候打扰我思绪,我有点无力招架啊!”
诸如此类的告状,带着善意,如雪花片纷纷飘来。田义苦笑着应下,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于静静话痨、过于“热情”且单一的打招呼,他早已领教。只是没想到才上学几天,他便成了众人的“难题”,如不是这些投诉,他都不知道原来静静还有社牛潜质。
只是,静静不合时宜的唠叨、不按节奏出牌的毛病、不分亲疏串门的问题,田义或温柔或严厉地教育过,却根本没效果,连一节课都坚持不住就会再犯。
这一晚,田义回到家只对毛毛说了一句话,拿起画笔,却不过三秒便放下。
“毛毛,老爹快不行了,已接近极限,别喊、别闹、别怕,明天是最后一天,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毛毛不知道他说的过去了,是不是能将原来絮絮叨叨的主人变回来,作为爱狗,它有些慌。曾几何时,因为主人过于宅、过于黏狗,它是暗暗盼着主人能出去工作,有一点自己的空间、自己的世界。可现在,它宁愿田义从未出去过,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周五,终于熬到最后一个工作日。田义一早就暗自打鸡血,发誓要坚挺过去,然后迎接美好的周末。他努力调整情绪,甚至对着镜子,用手捏脸,扯出笑容,并疯狂祈祷孩子们能多配合一点,少闹腾一点。
上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这一天整体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有出现令他气急败坏的情况。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压倒他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最后一刻。
放学时,各班按例先整队,然后由老师带着送出校门。
一年级2班早早就站好了,只等大门一开,田义和孙馨就能将他们送出去,这也是田义整周下来,最盼望的一刻,他着实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坍塌了,再不离开这些特殊孩子,换个环境透气,改明儿他就变“特殊成人”。
校门缓缓开启,门外站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小花妈妈和壮壮妈妈都在前排翘首以盼,望着自己的孩子直挥手。
这时,孙馨领着孩子们开始往出走,可田义却发现壮壮的鞋带散了。
壮壮本身步态就有问题,拧着腿、踮着脚,鞋带开了是巨大隐患。田义不假思索地拽住他,二话不说,蹲下来就帮他系鞋带。
壮壮看着同学们越走越远,又见自己还不能到妈妈那里去,嗯嗯两声以示不满。然而,田义并没有注意到壮壮的情绪变化,他依然专注地埋头帮壮壮系鞋带。
“好了!壮……”
田义抬起头,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扇了下来,发箍被打掉,眼镜被打落,两样东西都划过脸颊,清凉的割裂后,是热血的渗出。
一年级小学生怒揍老师,血溅当场,这是旁人看到的瘆人一幕。
但对田义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