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尖叫和欢呼声就笼罩了整座城市。
安娜忍不住好奇心,从窗口探身张望。
窗外流泻出血一般的残阳,画面让她毕生难忘。
大片大片黑潮从下水道、房屋、田地之中涌出来,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是黑黢黢的大耗子。它们眼睛猩红,长着森白的獠牙,浑身散发出狂乱又嗜血的气息。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引导,都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前行。
钟塔很高,从这里看下去,安娜意识到它们正跑向护城河。
由老鼠构成的黑潮汇入河道,转瞬就被白色激流冲走了。
“耗子们跑了!”城中的住人们兴奋地欢呼,“鼠疫解决了!”
安娜感觉这一切就像故事书那般荒诞不经。
遥远的河岸边,披着黑色斗篷,身穿花衣衫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笛子,将它系回腰间。
笛子旁边还系着一个粉色的钱袋,看起来有点突兀。
“如您所见,鼠疫已经被解决了,城主大人。”男子微微欠身,朝大腹便便的城主微笑。
城主被簇拥着,穿金戴银,看起来非常喜悦。
“真了不起!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您是真理之环的魔法师吗?”
“我只是个普通的吹笛人罢了。”男子再度欠身。
听他否认,城主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
“那么说好的报酬……”吹笛人从容不迫地直起腰,眼里含着笑意。
“如您所见。”城主挺直腰,肚子显得更大了,“我们的田地都被老鼠破坏了,根本拿不出任何可以犒劳您的东西。还请您体谅一下吧。”
吹笛人的视线扫过他身上的金银珠宝。
他淡淡地开口:“所以,你不打算交付报酬?”
不知什么时候,他舍弃了敬语。
“真不识相。”城主的小眼睛里冒着精光,两只胖手不断搓着,“你刚才使用的是黑巫术吧?如果被真理之环知道了,你认为会怎么样呢……魔法师大人?”
河岸边卷起一阵冷风。
斗篷微晃,吹笛人阴柔的轮廓在立领之下若隐若现。
城主背后慢慢爬过了寒意。
但是没等他说什么,吹笛人又轻声道。
“我不是魔法师。”
在所有尖锐矛盾之间,他奇怪地纠缠着一个毫无关系的点。
城主觉得他很好笑:“什么?”
“那就这样吧。”吹笛人轻按着腰间的笛子,“这样也行……”
他转身离开,黑色斗篷缓缓融入黄昏。
城主松了口气,对左右的人说道:“他一定是被真理之环吓住了……阴森森的黑巫师,解决了区区鼠疫而已,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左右人谄笑着附和。
入夜,城中所有人沉沉入睡。
钟塔里的安娜却有些辗转反侧。
她的窗户漏风,被子单薄,晚上实在冻得睡不着。
就在她拼命蜷紧身体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空灵悠扬的笛声。
这笛声像蛇一般钻进她的脑子里,让她感觉不到寒意,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她像提线木偶般跟着笛声的指引,走下钟塔,踏上街头。
周围住户的房门纷纷打开。
里面走出各家的小孩,眼睛都半闭半睁着,一脸陶醉的样子,循着笛声来的方向走去。
安娜觉得非常怪异。
她知道不该半夜跑上街,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笛声就像线一般牵引着孩子们行走。
安娜腿瘸了,走得比别人慢,很快就落到队伍最后。
她听见汩汩水声,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宽阔的护城河。
走在前面的孩子们一个个跃入河水,扑通扑通,像雷击般打在安娜的心上。
她暗道不好。
这一定是什么黑魔法,要将城里所有小孩诱杀。
没过多久,前面所有孩子都跳进了河水。
这时候,月光下的河岸边出现了一道高瘦的阴影。
黑斗篷,花衣衫。
他正吹奏着翠绿的竹笛,那双绿眼睛仿佛和笛子一起微微泛光,妖异又美丽。
“哦?”吹笛人刚放下笛子,就看见远远的、一瘸一拐走来的安娜,“看来我漏了一个。”
笛声一停,安娜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是她没有逃跑。
她双腿残疾,跑不过一个成年男人。
更何况这男人是危险的魔法师,他能用笛声蛊惑全城的孩子,让他们跳进河里。
她站在瑟瑟冷风中,双腿撑不住身体。
河岸边,吹笛人那双绿眼睛正一眨不眨注视她。
仿佛僵持了一个世纪之久。
“你叫什么名字?”安娜壮起胆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吹笛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搭话。
“什么?”他微微歪头问道。
绿光闪烁,和森林里的萤火一样。
“你说我们不会再见面,所以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安娜弓下腰,撑着膝盖,最后实在站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她努力仰起头,“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吹笛人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