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注意到也不迟。”正如道林所说的,他能听见思考的声音,“你已经比大部分人都更敏锐了。”
他
微笑着,因为安娜毫无挣扎之力,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我十岁时第一次下矿时,听见了伟大的修德·梅的召唤,成为了祂虔诚的信徒。十四岁,我为伟大的修德·梅献上了第一个祭品。”
安娜痛得意识都快模糊了,听见他这句话,却忽然神志一清。
——“在十四岁那年,我和父亲遭遇了矿井塌方,父亲遇难,我也失去了双腿。”
去道林家里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他献上的第一个祭品是自己的父亲。
真是禽兽不如。
“可别这么看待我。”道林笑着反驳,“我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好人。”
道林是长子。
他的父亲一辈子都在矿场摸爬滚打,脾气很不好,常常打骂他。妈妈很心疼他,但是无能为力。她是个懦弱的人,道林被家暴时,她只能默默哭泣。
道林在母亲的泪水和父亲的责打中长大。
“我将父亲引诱到和修德·梅约定好的地方,祂伟岸的身体出现,瞬间将我的父亲腐蚀成白骨,然后消失在地层之中。我离得太近,也受到了酸液腐蚀,失去了双腿。”
道林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心中感到恐惧、惊慌、无措,以及另一种,十分微妙的解脱。
“他终于死了。”有一瞬间,他是这么想的。
安娜听了他的话,意识到他的弟弟也许也是“祭品”之一。
“他不是……”道林的表情忽然变得灰暗。
他脸上的伤痛不是假的。
安娜记得那间一尘不染又竭力保持原样的卧室。
三年如一日的整理,道林对弟弟的怀念绝对是真实的。
“是啊……我很爱他。父母死后,他是我唯一的家人。”道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丝笑容变得越发阴郁,“但是他想要离开这里……和那个女人……私奔。他要抛弃家庭,选择所谓的‘爱情’。这是最严重的背叛。你觉得呢?”
他期待地看向安娜,希望得到肯定答复。
安娜从烫伤的喉咙中发出一个音:“滚。”
道林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我本来想跟你多说两句。”他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不停抽搐的触须,“你看起来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不像镇上那些人。也许你能理解我……”
他痛苦地将脸埋入掌中,十指胡乱抓挠着灰色头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连你都不能理解……我明明就是对的。”
“算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娜看见他歪着脖子,从轮椅上仰起头,整个人像一根被折断的树。
无数触须从他背后扬起,石油色透着浅灰,有种油腻又密集的感觉,还微微泛光,像一片虫云汇聚在一起。它们张牙舞爪,它们狂喜蠕动,它们正期待着新鲜的血祭品。一根根,一条条,一个个的尖端张开一张张呲出尖牙的小口,它们疯狂地扭曲涌动,朝着安娜扑去
。
“呜……啊!”
生死关头,安娜拼了命地挣扎,那双平时派不上多大用场的腿居然踢动了道林的轮椅。
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她身上涌动。
和签订婚约时一样。
和伤害到伊格纳茨那时候一样。
她有种强烈的决心和意念,在支配那具脆弱无力的身体。
她只能用鼻子呼吸,此刻却感觉鼻腔里都是血。
激荡的黑魔法正
在破坏着什么,但她也顾不上了,再过几秒她就会被修德·梅吃掉。
“咳咳……咳,放开我!”安娜终于拔出了口中的触须。
她咳出很多血,身体也沉沉落在地上。
无数扬起的触须在这一刻如铡刀般落下!
安娜无处躲藏,正在绝望之时,却看见空气中漾动起碧光。
“雷奥哈德……”她惊喜地抬头,眼前挡下触须的并不是雷奥哈德,而是狮子瑞恩。
它一口咬下触须,但是触须断裂的地方迅速重生,又一次朝着安娜袭来。狮子勇猛地扑咬,虽然有些捉襟见肘,却一点也不退却。
安娜知道,这样拖延下去,她和瑞恩说不定都会变成祭品。
必须赶快逃走。
“拜托了拜托了……”她按着自己无力的双腿,那股帮助她挣脱触须的黑魔法此时很是沉寂,安娜咬牙道,“帮帮我吧,我想……我想站起来。”
对,没错。
就像安娜很了解吹笛人一样,吹笛人也能轻易洞悉她的想法。
她想站起来。
一直都想站起来。
但是因为承受不了“无法再站起来”这件事,所以她劝说自己,就算失去双腿也没什么,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在否认、在说谎。”安娜的手撑着地面,血从下颌淌到地上,被疼痛刺激出来的眼泪也一点点落下来,“我还是想站起来。用这双腿,稳稳地踏着地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视线被泪水模糊,她看见荡漾的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