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烽的手掌轻扣着谢知影的后背, 炽热的温度从他掌心蔓延开来,裹挟着一股暖意。
谢知影眸光微动,片刻后轻轻转过头,将额头抵在顾之烽下巴一寸的地方。
然后, 低声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她说。
这么多年, 谢知影一直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将自己硬闯入顾之烽的生活,一切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像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 十年前被自己彻底拉下神坛。
而今天,也要因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 承受着讥讽和非议。
听到这句话, 顾之烽的动作微顿,眸色沉沉。
他许久没说话, 片刻后, 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谢知影, 如果我想要地位,十年前就不会将我的父亲送入监狱。”
“如果我想要利益,就不会放弃国外的大好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回到华国。”
顾之烽说到这,微微一顿, 然后伸出手扣住谢知影的肩膀, 扶起她的身子, 让她抬头看自己。
接着一字一句, 声音沙哑:“谢知影,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谢知影没答话,只是静静望着顾之烽。
她能从顾之烽眼里看出答案,那双漆黑的瞳仁中,无比清晰的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一如当初。
谢知影突然发现,十年来,顾之烽变了许多。但唯独望向自己的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顾之烽说:“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件,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
时光宛若在这一瞬间交错。
从谢知影站在教学楼前,在夕阳的余晖下朝他伸出手,皓齿明眸,笑着说:“一起走吧。”
那一刻开始,对于顾之烽就只有一件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你属于我。
话音刚落,谢知影昂起头,吻上了顾之烽的唇。
轻咬,厮磨。
这个吻与往常相比,带着浑然不同的情愫。
宛若在这一刻甘愿把一切交付给面前这一个人,无论生死,还是世界崩塌。
谢知影说:“我现在属于你了。”
她一双含水的双眸,宛若招魂幡似的,不由自主地牵动着面前人的心弦。
千万般柔情都在其中,让人刹那间心弦颤动。
这句话让顾之烽在刹那间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他深吸一口气,抵住谢知影的额头,声音隐忍而又克制:“听话,现在别招惹我。”
谢知影扑哧一笑,然后伸出手勾住顾之烽的脖子,拥了上去。
她垂眸,语气听上去平静而又压抑:“你知道今天谢志盛当众说出这件事,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
顾之烽回拥住她,安静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我的妈妈和别人不一样。但她明明可以对谢屿衡很温柔很包容,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苛刻呢?”
“后来我以为,她是更喜欢男孩子。但是在我发现她对我的表姐妹却依旧能大方的展露出善意的时候,我又开始难过,原来她单纯的只是讨厌我。”
谢知影掀起眼帘,目光望向远方,她轻轻道:“比起许多事情,更让我难过的,是薛安阳原来这么厌恶作为亲生女儿的我。”
顾之烽扣住谢知影后背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是在安抚。
谢知影的语气听上去无比平静,甚至还低声轻笑了下,但却能无比明显的听出几分自嘲:“当今天谢志盛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时,才知道,原来薛安阳厌恶我,厌恶的这么理所应当。”
顾之烽低声道:“别说了。”
谢知影深吸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带着些颤抖:“这么多年,我很痛苦,所以我拼命让自己恨薛安阳。因为当一个人去恨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或许才能转移掉自己的负罪感。”
“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事情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错,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责任推掉薛安阳身上,这样会让我在绝望的时候感到好过一些。”
谢知影说到这,语气中带着些哽咽:“但是今天,我才突然知道,原来薛安阳是完全理由恨我的啊。”
“那我变成这副样子,究竟是谁的错呢?”
这么多年,谢知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可以八面玲珑地周旋于各位名流中间,毫无尊严的任由他们开着玩笑并且给予回应。
在每次半夜因为饮酒而引发的胃炎疼得上吐下泻时,抬头看着镜子中没有人气的脸,谢知影不止一刻的觉得,自己如此令人作呕。
她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告诉自己:
这不是自己的错。
变成这样一定不是自己的错。
但是直到今天,当谢志盛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谢知影宛若刹那间抽去了和薛安阳缠斗的力气。
就好像突然失去责怪别人的借口。
以前,谢知影可以理直气壮地恨薛安阳。
但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谢知影再也无法这么理所当然地去恨她。
就好像有无数人围绕在自己身边,嘻嘻着说。
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