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筹一脚踹开门,铺天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和发霉的味道,地上酒瓶一大堆,往里边走走,就看到一个蜷缩在床脚的人。 形容狼狈,披头散发,不知道有多久没梳洗过了,整个人如同被人削去了脊骨般颓然席地。 赵筹蹙了蹙眉,伸手一把拽着程墨的衣领将程墨拎起来,“程墨,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殿下苦心培养你吗?” “就算殿下走了,你也该振作起来,寻找刺客背后的人,你现在这样除了将自己耗成废物,还能改变什么吗?刺杀殿下的人依旧在外活得顺风顺水!” 程墨动了动手臂,抬起下巴,才十七岁的人下巴上已经长了青青的胡茬,眼中光芒尽散。 “你知道殿下同我说什么吗?” 程墨的声音喑哑艰涩,她说:“她护不住我,她怕我没有未来,她怕我……”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程墨的肩膀不停抖动,眼泪顺着下颚流下来,他又哭又笑,嘴里一直重复着“她怕我没有未来啊……哈哈哈哈……咳咳咳!” 赵筹气极,一拳打在程墨的脸上,“混账!” 程墨被打得往后一摔,仰面躺倒在地上,片刻后,他开口:“都怪我,怎么就轻易信了她的话呢?我当时若是陪在她身边,该多好啊,会不会她就不会坠崖了?” 说着,他抬起手覆在眼睛上,一缕一缕的晶莹不断从眼角溢出,掉进鬓间。 赵筹静静看着程墨,半响,道:“承乐公主已经开始收拢殿下的人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程墨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他想。 走出屋子,赵筹抬头看向涤净的天际,“殿下,后会有期。” …… “阿喷!”朱雁宁打了个喷嚏,抱紧双臂,紧紧跟上队伍。 一旁的玉括见状,往她旁边靠了靠,替她挡了挡寒风。 “都都都……都走快点!磨磨……磨磨蹭蹭地,什什什么时候走回山寨啊!” 说话的是一个头顶扎着麻花小辫的,瘦瘦高高的人,长得尖嘴猴腮,看着挺机灵一人,就是说话结结巴巴的,他叫七麻子。 “喂……就就就……就说你俩呢!”七麻子走到朱雁宁和玉括身边,张牙舞爪地以示自己的不满。 他也不知道掳了两个什么人,那日下山时碰巧遇到这两人在他们的山头起火烤东西吃,这能忍吗?他当即就命人将两人押上山,女的还行,给老大当夫人,男的么,一张刀疤脸,当苦力好了。 “好。”朱雁宁轻声应了一句。 七麻子眼睛一瞪,“好什么?” “我们会走快一些的。” “算算……算你识相!” 朱雁宁脚步虚浮,她已经快走不动了,当时按照预料的那样落到崖底的一个平台上,为了避免被人找到,她蹲在那里一天一夜,等到崖上没人了之后,她才小心下到崖底。 玉括就是在她下去之后找到她的,看到她的那一刻,朱雁宁仿佛看到了暗夜修罗,他的周身戾气横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于无,恢复了平日里稳重的玉括的样子。 两人一同往下游走,走了整整一天,不知道走到哪个山头了,应当已经离开煊京了,便原地生火休憩,结果就被一群山匪模样的人抓住,当时两人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束手就擒。 一路上,朱雁宁已经以往见过的山匪所图全想了一个遍,确认自己有余力应对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这才惊觉自己竟是整整三天滴水未进,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撑一撑,很快就到了。”玉括伸手扶住朱雁宁,附在她耳旁低声道。 朱雁宁点点头。 这时七麻子又跑过来,“你你你俩不怕吗?我们可可可……可是术城第一大山匪,杀杀杀了很多人的。” “怕。”朱雁宁已然懒得再同这人掰扯下去了,很废力气。 七麻子:…… 这是真的怕了吧,怕得都不敢说话了。 他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拿捏的两个人,得再敲打敲打,以便日后这两人对自己为首是瞻,想想都觉得兴奋。 然而他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身旁的朱雁宁便直直倒在地上。 七麻子惊得往后跳开,指着地上的朱雁宁道:“哎哎哎,我我我我可没碰她,她自自自自己倒下去的。” 玉括抿唇不语,上前将朱雁宁扶起来,“劳烦小兄弟赠我些吃食,什么都可以。” 七麻子哦了几声,从侧腰的一只布袋里拿出一张饼,然后将水壶递过去。 玉括几口吃完后,将朱雁宁抱起来,“多谢小兄弟。” 七麻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刚想说没关系,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要敲打敲打这俩人的,不禁瞪着玉括,想要说话时,玉括已经抱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这人心眼子忒坏。 一行人又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山寨口。 “兄兄兄……兄弟们,到了啊,咱咱咱……” 七麻子发现还不等自己说完,队伍就已经进了寨子,最后一个进去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句:“你你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听听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七麻子瞪了那人一眼,转身进了山寨。 玉括和朱雁宁被安置在山寨的一处茅草屋子里,据说山寨的大当家有事,带着一众土匪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故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玉括和朱雁宁,索性就先关起来了。 玉括将朱雁宁抱在怀中,这间茅草屋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了,地面潮气很浓重,玉括伸手在朱雁宁额头上探了探,还好,不烫。 过了几息,有人送来吃的,是七麻子。 他朝朱雁宁脸上瞥了瞥,“她她她……她是饿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