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城之东,桃红柳绿水声潺潺。 余青青推着轮椅往前走,桃林深处有人正在抚琴。 “你们两个,终于还是来了。” 那人明明头发花白,满手都是褶皱,看起来就是老人。 但是只有那张脸,却极为年轻,像是不过弱冠之年的公子哥。 老人那语气像是早就料到似的。 他不过抬头看了眼二人,就接着自顾自弹琴,口中唱着方言歌谣,唱完后还顺便嘲讽了他们几句。 “这么多天没见,你居然还能被别人李代桃僵啊。”他啧声道:“裴昭霖,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大傻逼。” “至于你旁边那姑娘,可千万别跟我搭话啊,一看便是跟我八字不合。” 余青青:……哈? 她寻思着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衡须子见面吧。 想起来上一世这人也是这般奇葩。 那时候她跟着端王被人算计差点丧命,正是被衡须子所救。但这人救了自己之后,招呼都不打,直接要收自己为徒,更是兴冲冲要传授医毒双技。 后来还没相处半个月,他忽然来一句“为师肚子饿,出去买个包子”后,出门再无踪影。 余青青苦等了数天,最终看见衡须子在犄角旮旯留下的小纸条说:哈哈哈骗你的,小丫头既已出师就快滚蛋,别浪费我粮米。 他还特地加粗划重几个字—— 出门在外别说我是你师父。 余青青:“……”行。 可能是怕自己惹事后给他丢脸。 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死后,衡须子会不会感慨收了个没用的蠢徒弟。 “假货终究是假货。” 裴昭霖像是见怪不怪,他漆黑双眸爬上许多红血丝,嗓音极为疲惫道:“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来见你。” 余青青很好奇地看着这俩人。 “那就说说吧,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衡须子那双苍老的手将古筝收起,然后凑近了端详端祥这俩人,他长得唇红齿白,像个纨绔公子哥,整个人也懒散成性。 “哟,你俩这是逃荒回来呐,怎么怪可怜的。” 余青青闻言把面具摘下来,跟他大眼瞪小眼。 衡须子:“嚯,这双眼睛不错,确实适合拿来放瓶子里头珍藏着。” 他说这话时相当兴奋愉悦,一看就不像是假话。 余青青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再晚一点,这老顽童说不准就真要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 她很谦逊道:“其实我是个盲女,眼睛看不见。” 衡须子:“我还耳背呢。” “……” 这俩人和上辈子如出一辙,拌嘴不停,就跟孽缘似的。 “我不得已强行催动了秘法。”裴昭霖淡淡道:“不过体内煞气误打误撞之下,被她吸收了大半。” 这话说完,衡须子就瞪大了眼睛。 他来来回回打量着余青青,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 “原来还真有人能吸收阴煞之气。” 他摸了摸脸颊旁边那两撮白毛,咧嘴笑了起来。 “很好,老夫看你小小年纪骨骼精奇,要不要考虑做我门下弟子?要是你愿意的话,那可真是捡了天大便宜……” 余青青:“不要。” 衡须子:??? 很好,就喜欢这样一身反骨的丫头。 他猜测这姑娘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也是,毕竟他行踪飘忽不定,都隐居多年了。 于是老顽童得意扬扬道:“我可不是那种寻常大夫,而是号称能活死人生白骨的铁手诡医衡须子,要是你拜入我门下,老夫就把半辈子所学……” “不要。” “……” 他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甚至更加坚定迟早要把这小丫头收为徒弟。 余青青:主打就是一个叛逆。 毕竟这就是老顽童最喜欢的个性。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不出三天他就会倾囊相授。 裴昭霖:“……” 裴昭霖觉得自己此刻存在感,甚至有可能比不上桃花林上的一只鸟。 他忽然连连咳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盯着衡须子道:“所以你这次还愿意救我吗?” “不愿意。” 衡须子老神在在地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就不是不看黑心莲。 “谁叫我欠你娘的,就是再难,也得救啊。” 昔年谁人不知云婉月,横空出世奇女子,非但能制造肥皂玻璃,甚至诗词歌赋手到擒来,连他当年都是为她所救,甚至因为赌约欠了那女人一生的债。 可惜她还是嫁入皇室,甚至落不得好下场。 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青青仿佛在老顽童眼里看见一瞬间的愣神与怀念。 衡须子叹了口气:“进来吧,也不知道能救你。” 于是他们跟着铁手诡医往桃林深处的竹屋里走。 屋子里满室竹香,紫金流纹香炉里袅袅燃着青烟,屋主人看起来很有闲情逸致,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余青青格外小心谨慎避开这些东西,上辈子拜他为师的时候,没少被这些瓶瓶罐罐吓得够呛,有时候随手碰到的瓷瓶都装着无数毒蝎长虫。 “你真是疯子一个。”衡须子把了把黑心莲的脉搏,一看就是病入膏肓早该死透了,但他偏偏运气好体内有蛊虫吊着一口气:“我看你啊,没救了。” “所以我长话短说。”他将腰间的葫芦酒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你那双腿本就因为煞气残废,但是又强行催动秘法恢复如常,哪怕只有半个时辰,也已经强弩之末。” “虽然体内煞气确实被女娃娃吸收大半,但是先前早已经侵蚀过你心脉,若不是那股灵韵之气护着你,现在恐怕就剩一堆骨头了。” 那灵韵之气,是他娘亲半辈子内息,也难怪他如今修为境界如此之高。 这番话说完,衡须子又转身翻找他那些瓶瓶罐罐。 余青青却有些愣住:“你当初何必要强行催动秘法?”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当初一步步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