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雪花飘个不停,不一会儿石板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倒映出来的雪光照亮了前方的宫道,却照不真切被雪掩盖的通往小厨房的小路。
这个点的小厨房没别的人,只有厨房里的郑大娘在准备明日里年夜饭的食材,得得得的剁馅声节奏鲜明。她见新棠这么晚过来,以为是太子有什么吩咐,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边在围布上擦手边迎了上来,“姑娘可是要热水?灶上一直温着呢,我这就去打。”
“大娘不用,您忙您的,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殿下弄一点。”
郑大娘是个典型的农家妇人,干活利索,热心淳朴,话又不多。因着常年在厨房烧菜的缘故,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油烟味,脸上也有两团非常显眼的油烟红。
说起来,上次新棠生病,还多亏了她的照料。
新棠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双手奉给她,笑说着吉祥话,“大娘,提前祝您新年顺利。”
郑大娘笑呵呵的把钱推了回去,“用不着用不着,不是才刚发了赏钱嘛,大娘有钱,小姑娘把钱留着买头花戴。”
新棠诚心要送的,不让她拒绝,“新年嘛,图个吉利,我以后还指着大娘做好吃的呢。”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灵动又娇俏。
郑大娘看到这样俊俏的小姑娘满心欢喜藏都藏不住,又把手擦了擦,才把红封接了过来,嘴里还忘交待着,“想吃什么就跟大娘说,上次病中吃的那个豆腐干,大娘后来啊又照你说的方子做了点儿,晒干了全收着呢,你想吃的时候就给你做。”
豆腐干是用八角、茴香、姜和党参掺在新鲜豆腐粒里翻炒晾干之后的小豆腐干。吃的时候用小火慢炖,把硬的豆腐粒煮软,再添上粥或者细面,配上一把小青菜,就是一碗咸香开胃的美食,平日里闲了还可以当零嘴吃。
新棠一直惦记着这个味道,跟着郑大娘身后去找那个放豆腐干的陶罐。
陶罐被封的好好的,一打开就有一股香气冒出来,勾得新棠犯馋。郑大娘很实诚,看她垂涎欲滴的样子,索性一把抱起罐子递到新棠面前,“姑娘带走吧,平日里解解馋,吃完了我再晾,不耽误事儿的。”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她,她放下罐子站起来环视了厨房一圈,看见岸板上搁着一撂一撂的饺子皮儿的时候,眼睛一亮,指着它道,“大娘,您能帮我把皮擀薄一点吗?”
郑大娘手上功夫利索,不一会儿,饺子皮儿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新棠的面前。
新棠洗了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张,慢慢的捏成脑海中想象的金元宝的形状,瞧她多么的忠心,无时无刻的不在期望着太子能年年富足,只是行动和想法毕竟还差着一种叫着天赋的东西,她脑中的金元宝皮薄个挺,小巧精致,属于一看就知道乃是新棠所出的精品的那种,而现实往往教会了人什么叫白日做梦。
郑大娘已换了另外一种馅儿在捏肉丸,新棠还在跟着自己的金元宝较劲,捏紧了东边,西边又闹独立,很难办,补到最后干脆全爆了。
......
郑大娘不好意思笑她,温和的把已经被新棠□□的不成样子的皮接过来重新擀了擀,安慰道,“姑娘别气馁,殿下若是知道姑娘对他的这番心意,必然会十分高兴的。”
新棠谦虚道,“身为奴婢,理当为主子着想嘛,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片刻,郑大娘已经把剩下的饺子皮全部捏完了,和另一边自由散漫的黎式元宝比起来,不止高出三个档次,新棠看得心满意足。
灶里一直还添着柴,锅里上了油,新棠把小元宝一个一个放进去炸到金黄捞起来,再放进旁边的小砂锅里用鸡汤煨着,约摸煮上七分熟之后,把一整个砂锅都放在托盘里,合上了盖子。
屋外的雪还没停,四周已经白茫茫的一片了,墙角屋檐的白雪映衬着檐下的红色灯笼,这种简单却又高级的着色,值得让人把所有的烦恼都忘却。
行安殿外,应急今日当值。新棠有点怕他那把不知道藏在身上哪个缝隙里的刀,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没处出和应缓那样的轻松随意来,反而总有种不知名的压抑,推门的时候应急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砂锅,意外的和她搭了句话,“殿下心情不好。”
新棠没料到他会突然打个招呼,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好,谢谢急总管。”
可惜对方给了她一个“请勿打扰”的侧脸。
书房内,太子正站在窗子边看外面的飞雪。窗户大开,书房内即使烧着茶炉,也不见蒸腾的热意,反倒清清爽爽的。
新棠合上门,把砂锅放在了矮几上。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未回头,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新棠刚站直腰,那清透的声音穿过背影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叹。
新棠不知道这问话从何而来,想了想还是答道,“奴婢觉得没有。”
“虽说这世间的事不是所有的都会合人心意,但大多数时候,有所选择必定是心里早早做出了决定的,所谓的不得已而为之,只不过是当下最利已的选择罢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憾事,也同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