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云山雾绕的厢房里,三家手里都点着烟。
唯独周是安深夜还端着茶碗,盖碗一揭,特级的普洱散茶,茶汤红酽明亮,聚着金圈。周是安侧头饮一口,上家放一张六筒,今晚牌局不行,他也碰杠都免,把把下去摸牌。上家正是今晚应酬的主宾,孙经理眼梢一扬,“知道周总做的一手饼子,吃还是碰?”
周是安有心放水,“有点乏,叫点夜宵吃吧。”于是,他放着听着的牌不顾,继续伸手摸牌。
就在一圈打完,喊点夜宵的时候,周是安两只摞在一起的手机,下面一只响了,他搁回茶碗的手顺势一错,移开了两只手机,私人号码手机屏幕上跳闪的字眼,倒是让他提了提精神。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眯眼算计,好像又一切理所当然。
周是安也不急,任由手机翁声响着。
快要偃旗息鼓了,他伸手一点,通话即刻开始掐秒计费了。
乌烟瘴气的厢房里,即便送上来些热腾腾的吃食,也是索然无味的。
周是安拿起手机,起身时,几个人喊着他搬风,周是安让随行的一个代理商带过来的助手替他打几牌,他出去接个电话。
“哪位?”某人清瘦俊朗的脸上揣着明白装糊涂。
眼下时间快到深夜十一点,说晚不晚,可是确实不是个半生不熟的关系通话寒暄的时刻。
对方很是抱歉,自报家门,问,是否打扰到周先生歇息。
周是安倚在朱色阑干边,嘴上稍稍委屈之意,“嗯,你已然打扰到了。”
言晏哑然。
周是安看脚下入冬的庭院里,黑沉沉的,风吼成哨子声,几盏照明云石灯,明昧间,更徒添了肃清之意,冷得厉害,“有事?”他主导话语权。
言晏那边也没磕绊,说明来电原因,周是安显然毫不关心她的担忧,倒是不期然开口,“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头沉默了会儿,“嘉嘉晚上拿我小舅手机玩游戏,我趁机翻到了你的手机号码。”
周是安撇嘴无声地笑,想质问她,为什么这般偷偷摸摸,却又没开口,好像生怕他的一些正气吓跑了她这个小
毛贼。
“周先生,可以替我朋友保密嘛,我小舅那边……”
“我听你小舅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人。”
“是青梅竹马,但不是情人,所以请你务必在我小舅那边不要说些什么。”言晏急切的口吻解释。
“哦……”周是安意味深长地会意,很庆幸她不在他眼前,看不到他一脸城府的笑。
“那周先生……”
“我现在在外地,等我回去再说吧,你早点睡。”
“唉……”她好像有点不答应。
“你算是在求我嘛?”周是安换一种口吻朝她开口,带着些隐隐的狡黠。
“……”对方噎声了。
“上回人情平账了,这回怎么说,再请我喝杯咖啡?”周是安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自己何苦大半夜为难个小他近十岁的姑娘家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有些不乐意的嘟囔。
“所以我说等我回去再说,我这几天很忙,见不着你小舅,也不会闲着蛋疼地找他瞎白话些个没我所谓的事,听明白了嘛!”
“……”
“我还有事,你早点睡。”他刻意将手机话筒处凑近了些唇边,算是与她道晚安。
*
早在言晏联系周是安几个小时之前,他就托冯淮生查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管谢礼宾要,算是他的私心。
再者,他确实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即便真是那小男人诓了言晏,他也要亲口过问一下她的。
冯淮生电话那头连声咋舌,“这小妮子证件照都这么水灵,可见人确实长得不错。了不得,周老二总算要重开荤了,你这挑女人的年龄差跨度有点大呀,从舒姐姐到这小妹妹,四舍五入可得有二十岁了。”
“去你妈的四舍五入!”周是安让冯淮生连同所谓的证件照一并发给他,“你再多看一眼,我让你那个几个莺莺燕燕一并给你唱堂会,你信不信?”
“我信。”冯淮生从善如流,“这位言小姐在绍平的公司,要不要帮你关照一下啊。”
“怎么关照,大头兵一个,自己臂膀没几两肉,关照她什么,升职加薪,笑话!”
“要不说你空一副好皮囊呢,女人是拿来疼的,不是拿来给你练兵的。行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还不
知道你,你向来喜欢独立自主的女性,比如那个舒木槿……”
冯淮生的话还没说完,周是安直接挂断了。
也因为冯淮生那厮几句没眼力见的话,搅得周是安暂时失了些兴致。他是喜欢独立乖张的女人,可这和他从前的女人没什么关系!
眼下,明明要到了言晏的号码,却一时间没了那进取的心思,也是迷离。
偏偏,他一门心思应酬的时候,不该有动静的那方反而主动讨伐他了。
周是安被动重振旗鼓。
挂了言晏的电话,他再回包厢,哪还有心思打牌,按住坐他位置的那个助手,让对方继续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