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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四)(1 / 5)

昔日佛念孩子气长不大时,马太守向来气他。气他贪玩爱闹,气他不知进取,更气他在御射大赛惨败,丢了士族颜面。

但如今,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恭敬孝顺,稚气全无,不哭不闹,处事条例清晰,也不会再让他担心。马太守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他隐隐明白,那个曾经被他厌恶着的,稚气以父为天的马佛念,再也没有了。

姜晨坐在书桌前临摹字帖时,马太守抱着他被砸伤的手臂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也不曾出声打扰。

不错。他记着,其实佛念才不过七岁而已。如今,又丧母。府中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说些什么他要另娶之事,在外私生子之类。

简直胡说八道!

文才七岁,坐在案牍前,却如此的淡定。运笔之时,沉静稳重,再不复从前课业之时总是焦躁迫不及待等待出外游玩的模样。按理说他该觉得宽慰,觉得他终于理解了一个父亲的苦心,可如今面对他时,马太守却总是觉得,愧疚。

并不仅仅因为当日,太守府起火之事。

马寿对他说了,佛念之前出门,也遇到了外人。佛念的船被撞破,差点沉水。莫非庾殷士族竟连这个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吗?他下意识将此事归咎于桓庾殷士族之间的纷争。

姜晨收了笔,将字帖交由夫子验收后,用镇纸将其余宣纸整整齐齐压好,洗去墨笔,挂好。不急不缓站起身,语气平和的再次问候一句,“父亲。”

马太守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也不远,就在几年前,佛念总是爹爹爹爹的唤着绕在他身边。后来他第一次打了桓阮后,佛念见到他,远远的就挡在桓阮面前,叫一声爹的时候,还很是提防。再后,他一时不察,拨倒了热茶,桓阮脸上因此落了伤疤,他又、又一时大意,禁不住如玉央求,带她回府,正遇上桓阮佛念,佛念就不再称呼他,远远就会避让。如今……如今他倒是称呼他为父亲了。

父亲这一词,听来无比尊敬,可不知比之不做称呼,究竟哪个更亲近,哪个更疏离?

“啊。”他应答了声,才回过神来,“佛念。”

他自己都处于一种茫然之态,姜晨就更不能看出他所思所想,只规规矩矩站着,听起来极为恭谨的问道,“父亲可是有事吩咐?”

马太守愣了愣。

有事?

他这个做父亲的来看他,就一定有事吗?

姜晨看他神色不对,心有所感,耐心道,“孩儿并无他意,只是等会还要去随陈夫子去练习骑射。”姜晨顿了顿,一脸认真的加了一句,“孩儿不想让父亲失望。”

马太守看着他,佛念的模样渐渐与当初的桓阮相重合。眉目清雅,温和宁静。

这、这是他和阿阮的孩子啊……

马太守眼睛一酸,走来左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蹲下来抱着他,姜晨规规矩矩站在原地,耳边传来隐忍着抽泣的声音。

马俊义如何不后悔。相敬如宾七年,共同养育着佛念,他岂会真的对桓阮毫无情意?只是……只是他不敢再见她。她原本是那般云月姿容,却毁在他怒火之下那一盏茶水上。他以为只是纳妾而已,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却不料,她脾气如此刚烈,就此断送了性命。

“阿阮……”

姜晨听他这样唤了一句,眉眼不动,全无正常的稚子此刻该有的伤心或悲痛。

看,只要他认真一些,只要他表现的稍微符合他们的意向,只要他的言辞顺从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非常感动。他们感动和欣慰,便不会在意这些言行的真实或是虚假。哪怕是十分的虚伪,他们也会认之为十分的真诚。

他从来都不曾强迫他们必须作何想法,只不过合适的时间表现一二,他就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许多东西。

比之屠杀,很有意思。

人心。

不是吗?

“父亲。”

听到他出声,马太守放开他,眼睛还红着,严肃的叮嘱他,“佛念,记着。无论如何,”

姜晨眉尖一扬,“是。”他似乎犹疑了下,才慢吞吞从怀中拿出一份药膏,端得一派乖巧模样,“父亲。张郎中教我做的。父亲常用,伤势再过几日一定会好的。”

若以恭谨这一点而断,目前他的确是非常称职的有礼后辈。

也许是这个孩童的神情如今显得太过稳重,也许他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关怀,马太守一时又无言,“好孩子。为父知道了。”他从小也是被父亲打到大的,父亲说,打也就是爱。所以他也这样对待桓阮。可如今桓阮死了,他才隐隐意识到,他似乎错了。可是还有何用呢。

马太守看着面前的孩子,看着他与桓阮极其相似的脸,心头一阵难受,“佛念。你要知道,你是太守的儿子,不比那些平民百姓。整个杭州都看着我们。为父要求你,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你光耀门楣,这在为父此处,已经做得足够了。只有你足够的优秀,才能得到他人敬重。世上之人皆朝三暮四,朝令夕改,如果你没有能力,怎能让人服气。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做了太守的儿子,就要有事事领先于人的觉悟。若是你有兄长,为父便不介意严于要求他,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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