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诵经讲法的不是别人,正是从明隐寺大火后失踪,一直杳无踪迹的老和尚。 祝珩心神震荡,以一种浑噩的状态听老和尚诵完经,然后才找到佛寺的方丈表明来意:“吾等从大都而来,是闻道大师的故人,想与他见一面。” 闻道,是老和尚的法号。 方丈的目光落到祝珩的一头雪发上,迅速猜出了他的身份:“贵客降临,本寺蓬荜生辉,请稍等,老衲现在就去安排。” 此前,大都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卧佛城,如今人人皆知,南秦是六皇子祝珩说了算。 今天是礼佛的盛会,佛寺里处处都是人,见面的地方安排在后院禅房。 禅房幽静,祝珩坐在树下,至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抱着美好的期望,但他并没有心存侥幸,完全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见到老和尚。 “吉人自有天相,老和尚有佛祖保佑,就说过他一定会没事的。”燕暮寒拈起他肩上的落花,掐住一缕发尾把玩。 幼时相识,老和尚是照顾祝珩的恩人,也就是他的恩人。 “嗯。”祝珩垂眸,又想起明心,眼底划过一丝沉痛。 闻道老和尚很快就赶来了,见到祝珩后一阵失神。 祝珩从小就被送到明隐寺,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当年一别,他不忍道别,在殿内躲到深夜,没想过还能有再见之日。 “师父!” 祝珩匆匆起身,这一次闻道没有纠正他,笑着点点头:“看到六殿下如今甚好,老衲也放心了。” 他早知祝珩有凌云之志,一生不可能困于山野破庙之中。 燕暮寒上前一步:“大师,许久未见了。” 闻道怔了一瞬,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是当年那个孩子!你,你们又遇见了?” 他看着祝珩一点点忘却执念,没想到他们还会走到一起。 “嗯,我们已经成亲了。”燕暮寒大大方方地宣示主权,“我学会南秦话了,是为了长安,我能给他全世间最好的东西。” 他是刻意这样介绍的,当年他和祝珩语言不通,都靠闻道转述。因为分处两国,闻道并不看好他们两个交好,常常阻止他和祝珩亲近,让他记了许多年的仇。 燕暮寒得意洋洋:“大师你现在该承认自己说错了吧,我们之间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师父见谅,他年纪小,性子直。”祝珩拦了下他的手,轻声训道,“燕明霁,你乖一点。” 小狼崽子太记仇了,一点也不尊敬师长,想当初闻道还教过他南秦话,虽然没教会。 闻道于祝珩,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重要程度,燕暮寒是他的夫人,就得跟着他的关系论,态度应当尊敬一些。 闻道摆摆手,含笑道:“无碍,施主是真性情,你们二人随我进去再说吧。” 禅房里点了檀香,熟悉的气味让祝珩心神安宁,仿佛又回到了在明隐寺中生活的时 候。 “师父,你怎么会来卧佛城?” 闻道轻声叹息,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明隐寺大火之后,明心去陪伴佛祖,我孤孑一身,在大都别无去处,便来了卧佛寺。这里的主持与我是旧识,收留了我,我便在这寺里修行。” 青灯古佛,有佛祖的地方,就是他侍奉的地方。 祝珩听得心里难受:“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否则明隐寺也不会遭此劫难。” 明隐寺收留了他,他却带给了明隐寺灭亡,还害死了明心。 “此事与你无关,命中自有定数。”闻道目光宽慰,含着慈爱,“你离开后不久,就传出了祝国公身死的消息,我连夜赶去吊唁诵经,回来后就发现明隐寺被烧成了灰烬。” 祝珩惊讶:“师父为何会去吊唁舅舅?” 祝子熹虽然在明隐寺里住过七年,但闻道修佛,性情并不热烈,两人只是泛泛之交。 “祝家于我有恩。”闻道没有细说,“明隐寺受过先皇后的恩惠,我照顾你,吊唁祝国公,都是因果。” 有因必有果,前人种下了因,祝珩摘得了果。 不管怎么样,见到老和尚已经是意外之喜,至于明心…… 许是看出了祝珩的自责,闻道拨弄着佛珠,开解道:“六道轮回,明心他与佛祖有缘,是提前去极乐世界侍奉佛祖了,你我该为他高兴才对。” 祝珩怔然:“真的吗?” 他不信神佛,认为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但心里的压力太大,此时他也只能借着这种想法来调节心情。 闻道颔首:“真的。” 闻道已经在佛寺里住下,拒绝了祝珩想接他回大都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