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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苍梧一出帐篷,外面便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姓燕的,你看看,这小杂种是不是你弟弟。”
燕苍梧不让白玲出去,她就掀了一条帘子缝往外看。
白玲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孩,他被人从马背上扔下来,咕噜咕噜的滚了老远,灰头土脸的,脏得连个人样都快没有了。
光看他那身脏衣服就肯定是燕桑榆,除了燕桑榆,白玲都没见过第二个这么脏的小孩。
她双眼盯着燕桑榆,心都悬起来了,手揪紧帘子。
小孩子骨头脆,燕桑榆又那么瘦小,这么一摔不会出什么事吧?
坐在马上的男人抬起手扬了一下鞭子,一双三角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坐在马上更显得身材矮小,但他十足神气,表情岂止是得意洋洋,昂着脖子简直是趾高气昂,活像个准备进村抢大户的马匪头子。
“我今天把这个扰乱社会治安的贼娃子抓了个现行犯,燕苍梧,你还有什么说头可以抵赖。”
趴在地上的小孩翻了个身便坐了起来,双手被捆着,双脚在地上一撑便蹦了起来,灵活得像个猴子。
小孩高高的昂着头,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愧,“卜麻子,我偷得是王老三家的花生,又不是你家花生,干你鸟事,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大爷。”
白玲见燕桑榆生龙活虎的,心下顿松。
燕桑榆这个偷花生的半点都不羞愧,反倒是燕苍梧脸色难看,一双蔚蓝的眼睛严厉的盯着燕桑榆,露出了难堪又羞愧的神色。
这些年来,除了出身,燕苍梧一次都没做过能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正是因为出身不好,才更要走正道。
偏偏燕桑榆,他这个亲弟弟,让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不知道从哪里长了一身反骨,不学好,逃课,打架,偷东西,什么不好他做什么,就不做半点好事。
他好不容易带着他从劳改农场的集体宿舍搬出来,他却又跑回去成天跟那些犯人混在一起,年纪小却已经学会了种种恶习。
燕桑榆这样被人揪着找上门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燕苍梧代他向别人赔偿道歉,也不是一次了。
想到这里,燕苍梧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痛苦,他不懂为什么曾经那么听话的孩子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不管燕桑榆,他管的越严,越想拉着燕桑榆往东走,燕桑榆就越要往西去。越是不让燕桑榆做什么,燕桑榆就偏要做什么。
该说的说了,打也没少打,完全没用。
卜胜武高声道:“王老二那是我兄弟,他的事情那就是我卜麻子的事情,你个小杂种当贼还有理了。”
燕桑榆,“呸!去年王老二摔渠沟里不就是你推的,少在这里充好人。我看你是吃了屁了才在这里管闲事。”
清脆的童声骂起人来有种远远超乎年龄的成熟,熟练并不逊色任何大人,绘声绘色,一看就是平时骂惯了。
其他跟着卜胜武来的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在卜胜武的眼神示意下纷纷开口帮腔,对着燕家的两兄弟指指点点。
“真是不要脸咧,这是什么道理现在当贼的都这么狂,燕苍梧,你弟弟偷东西都是你教的吧。你这么多年,我看啊,思想课是白上了,还是欠改造。”
“呵!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燕家就是个贼窝!一家子都是渣滓和败类!顽固的坏分子!”
燕桑榆让一群人这么指指点点,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事情冲老子来。老子就拿了半袋花生,老子就是个贼,你有本事就用无产阶级的铁扫帚把我这个垃圾扫到时代的垃圾箱,把我送到劳改队去。”
别人怕去的地方,燕桑榆一点都不怕,反正他从小就长在监狱和各个劳改队,见过的罪犯比老师都多。
平时也没少往劳改队跑,算是半个常住人口了,送去权当回家。里面管吃管住,犯人们说话又有意思,这世上唯一不被人戳脊梁骨瞧不起的地方就是劳改队,去了反倒自在。
燕苍梧默默的站在那里,听了这么半响。
卜胜武骂他的时候,他没回嘴,其他人戳他脊梁骨,他没捏拳头。
直到听到燕桑榆说这些话,燕苍梧压不住火气开口打断他,“不许说胡话!给人家道歉!”
白玲听到燕苍梧的声音便知道他气得不轻。
燕桑榆转过头这才看了燕苍梧一眼,他歪着脑袋,似乎存心要气燕苍梧。
“凭什么?”
白玲头疼的扶额。
她设想过燕苍梧和燕桑榆的关系糟糕,没想到,这么一看燕桑榆和燕苍梧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燕桑榆简直是生怕挨不着燕苍梧的打。
不过这事情的确是燕桑榆做得不对,他偷了半袋王老二的花生。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嘴馋,乡里乡亲的看在是个孩子的面子上多半不会计较,道歉赔了花生就算了。
往大了说,这就是偷窃。
这个年头没有法律,偷窃往严重算,再按个惯偷的现行犯送进劳改队,劳改多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