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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3)

虞馥素手发抖,反复抬起又放下,犹豫要不要拉开槅扇恭迎圣驾。

如果再重开一次门,她御前失仪之事,暴君能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殿外,李公公已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众臣低头屏气,降低各自的存在感。

但其实,暴君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般恼怒,若这时有人敢抬头,定会惊奇地看到,他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沈离疾思绪被虞馥出乎意料的举动打乱,停滞了一瞬,神情愣怔。

雕花格子门背的糊纸被烛灯照耀,映着小娘子倩影婀娜,似是缦立画中。

沈离疾怔忡地凝睇这一幕,眸色深沉若泼墨打翻,目光却愈发小心翼翼。

他下颌紧绷,气息一点一点地变慢、放轻,直到呼吸静得仿若不存在这个人。

重生的狂喜早已被更为复杂的情绪吞噬。

似乎有什么在心尖死灰复燃后,汇聚成毁天灭地的漩涡,可最终又归于诡异的平静。

只余下千丝万缕绵绵密密的针尖,刺透他四肢百骸。

沈离疾缓缓垂眸,脑海中不停地勾勒,适才月光下公主殿下的那双桃花眸。

灵动且明艳。

她鲜活神采,未曾陨落。

沈离疾薄唇颤了颤,吐一口轻浅气息。

手背上飘落的那几片雪花,渐渐消融于他有了温度的肤色里。

他动了动僵硬的胳膊,不再踟蹰,抬手直接推开了门扉。

李公公见状连忙宣道:“圣驾至——”

雪地里众臣如释重负,皆行礼目送帝王入了洞房,各自散去。

虞馥听到动静,吓得娇躯一悚,转身拔腿就跑。

她动若脱兔般奔回鸳鸯榻,盖回了喜帕,端正了仪态。

殿前槅扇被打开,不到一息之间,宫娥伏跪了一地,“陛下万安。”

沈离疾跨过门下槛,微微侧眸,抬手拂去肩上落雪。

只是随手的动作,却自带凌冽强势的气压,长乐宫内一片寂静,无人敢直视暴君容颜。

虞馥还在窘迫把天子关在殿外的事,低首咬唇,一动不动。

寝殿内炉火幽静,珠帘纱幔垂落,喜娘端着小叶紫檀承盘,双手恭敬奉上金玉秤杆。

沈离疾拿起承盘里的喜秤。

脑海胀疼,一半的冷静,一半的疯狂,让他的神情愈发阴鸷莫测。

喜帕缓缓被挑起。

虞馥睫羽轻颤,微抬螓首,迎面而来的是暴君身上风雪寒气,冷得她不由哆嗦一下。

沈离疾顿了顿,转身走到桌案前鎏金博山熏炉边。

李公公为他褪下染满清霜的大氅,递上热茶。

沈离疾接过,喝了口茶润嗓子,长身直立,抬臂烤火,冷白的手指被炉光烘裹着。

虞馥这才发觉他趿着短屐,双脚被雪冻得通红。

未袭着华服,也不配戴黄金玉饰,只一身素衣,寂静而立,却叫人觉得他又傲又贵。

是一身狼狈也遮不住的不凡气度。

虞馥忍不住掀起眼帘,望过去。

恰,对上了他的目光。

一双深邃丹凤眼,眸狭长微翘起,瞳若古潭之幽。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便觉心悸,似历尽沧桑,饱经风霜雨雪。

虞馥怔了瞬,神思一凛,忙不迭错开视线。

暴君凶名在外,性子睚眦必报,杀伐果断。

她轻眨干涩的眸子,想起适才冒失关门一事,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紧张感愈深,愈发让她觉得身上延国宫装厚重,不至须臾,背脊遍出了一层薄薄细汗。

就连脖颈也因头饰繁多,逐渐酸疼。

虞馥不大舒适地扭了扭脑袋,神情泛起软软的无措。

沈离疾将茶盏放下,目光掠过喜榻上有小动作的公主,低首对李公公吩咐了几句。

李公公拜身一礼退下,紧接着宫娥们捧着玉帛澡荳香草,鱼贯而入,扶着虞馥走进折屏,服侍她更衣。

金钗银饰摘卸,虞馥缓了口气,这几斤重的东西,戴得脖子快要断了。

洗净颜上胭脂铅华,谢罢繁琐宫装华服。

宫嬷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没想到这位姜国公主不仅身袭衣冠礼服时雍容华贵,现下未施粉黛也丝毫不减风采。

皎若朝霞,灼若芙波。

一副国泰民安的美人颜,一双涟漪含情的桃花眸,惹得春风心动。

可惜了,宫嬷又摇摇头。

只是个旮旯小国送来和亲的政治牺牲品,完婚后也不见得陛下会赐予她妃嫔之位或是封号。

虞馥重新一番弄妆梳洗后,纤腰微步走出折屏,轻抬两弯桃眸,偷偷打量暴君。

暖气沉香缕缕缭绕在沈离疾身侧,驱散了体肤的寒凉,让那病色苍白俊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博山炉旁靠凤雕八仙桌,他拂衣收袖而坐,“都退下罢。”

那嗓音似冰潭冷寂,有一种沁凉之感,令她浑身瞬间打了个激灵。

宫人们闻言更是紧忙应诺,无人敢怠慢了圣言,张姆妈和鸣鹿也不得不随着出去。

洞房重归寂静,红鸾帘里点缀着吉祥如意,红烛荡漾开一抹微醺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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