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佩秋赶到时,棍棒赫然落在少年背上。
她挤在人群中,远远看见徐稚柳走了出来,至天光下,脚步稍顿,望向青天。随后,他抬起脚,一步步走到看热闹的百姓中间。
百姓自发地让开一条道。
他走过她的身旁,就那么擦肩而过。
梁佩秋抬手,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去拉他的衣袖,可手刚碰到袖子一角,就像是烫伤般又缩了回来。
该说什么呢?
此刻他会需要她出现吗?或许他更想一个人待着?
梁佩秋挣扎许久,终究没有上前。
一人一马安静地走在乡道上,遥遥跟着前方的身影。
直到那身影安全回到湖田窑,不远处隐匿在巷子里的人才稍稍松口气,抚着焦躁耸动的马脖子叹了声气,随后回到安庆窑。
见饭厅亮着灯,猜到有人在等她,梁佩秋收敛心神,走上前去。
王云仙听到动静
梁佩秋轻笑:“没事,一点点大的伤口,哪会流许多血?”
“哪止一点大!”
王云仙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这一看,上面满是缰绳的勒痕,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这一路用了多少力气。好好的一只手,被她糟蹋得血肉模糊。
王云仙赶紧叫来在前院等候的大夫。
瞥见梁佩秋略显惊讶的眼神,王云仙没有好气:“上午就过来了,一直没让人走,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嘀咕着,“是不是又为了那厮?”
梁佩秋沉默不语。
王云仙还想说什么,王瑜咳嗽一声:“先让大夫给佩秋看诊吧。”
大夫为梁佩秋清洗伤口,上了药,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待他离开,王云仙迫不及待道:“还说不严重?听到没,大夫让你静养十日!我就想不明白了,自打你认识那徐大才子,这大小伤病就没间断过,他是不是克你呀?”
他说完,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王云仙意识到这话可能说过头了,在王瑜火辣辣的盯视下,猫着身子回到桌边,小声道:“你在外头跑了一天,想必饿了吧?快来用饭。”
梁佩秋摇摇头,对王瑜道:“师父,我没胃口,先回去休息了。”
“你……”
“回去吧,我让人给你熬碗鸡丝粥,稍后送到小青苑。你好好睡一觉,养好身体,别的都不重要。”
梁佩秋点头称是。
她离开后,王云仙不满地瞪了自家爹爹一眼:“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难道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为了徐稚柳,她哪里会遭这些罪!”
“你住口。”
王瑜四下扫一眼,左右侍奉的小厮会意退下。这时饭厅只剩下父子二人,王瑜才悠悠开口:“你可知先前安十九为何突然回京?”
“这我哪里知道!”
“你日日在市井厮混,不是说景德镇发生任何事都逃不过你的耳朵吗?此事怎没有打听出来?”
“我……”王云仙语塞,“那当官的事,谁敢随便瞎咧咧?我是听说他犯了事,巡检司特地派了人马过来抓他,这趟回去恐怕小命不保。嗐,谁知道这才三个月,他居然又回来了!真是稀奇!”
王瑜气急,拿起筷子敲他脑袋:“稀奇个鬼!”
在王云仙嚷嚷之前,他又放出一个惊天炸雷,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此事虽不明了,但我料定和徐稚柳脱不了干系。”
当日三窑九会得知安十九即将回京的消息,召了各家民窑前去商谈,整个过程徐忠绷着张驴脸,始终一言不发,看着格外蹊跷。
他虽不清楚其中内情,但想必和湖田窑有关。按照常理推断,多半是徐稚柳所为。
那么此时安十九铩羽而归,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势必不会轻饶了徐稚柳。今儿个这一出,怕是安十九搞出来的。
王云仙听完王瑜的分析,一阵哑然。
“早前大龙缸底部款识一事发生时,我们王家窑虽然没有明面上支持杨公,但以当时情况,我是极其不愿看到太监一家独大的,遂安排佩秋去接近徐稚柳,以此向湖田窑示好。你也知道我和徐忠那老头不对付,只能从徐稚柳那边下手。不过……谁能想到太监背后竟有如此权势!”
不光王云仙,私下里忖度安十九境遇的大有人在,想必他们都没料到,再如何得圣心的宠宦,一朝入“冷宫”,还会有翻身的一天。
王瑜思量许久,重新拾筷夹菜,淡淡开口道:“你近日多陪陪佩秋,让她在家里好好养伤,不要出门了。”
王云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你不想让她掺和进徐稚柳的事?”
王云仙起身,端看王瑜自如地夹菜吃饭,面上一派淡然,可嘴里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他让梁佩秋去接近徐稚柳,敢情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你怕她这时再和湖田窑往来,会给安庆窑惹来麻烦,是吗?”
有需要的时候就让她出面,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她“软禁”在家里。
当她是什么工具吗?
“老头子,那可是你的关门弟子!安十九还没怎么着呢,你这就要明哲保身了?”王云仙冷冷看着王瑜。
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