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能行么?”
城外,一个荒废的旧宅中。
宅子大门上的朱红深漆已经驳落了,看院内的杂草深度也好似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的一座荒宅中,却立着三个模糊的人影。
其中一人穿白衣,一人肩上停着雪鹞,另一人是个中年男子。
雪鹞少年坐在阵中,面前放着一个透明的瓦罐,其中充盈着几十条蟒蛇,缓慢地摩擦彼此。冰凉的爬行动物眨着竖瞳,间或缓慢地一动。
乍然看到这么多蟒蛇挤在一处,几乎叫人不可自已地头皮一炸,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然而,面对这样诡异血腥的场景,那名肩上停着雪鹞的少年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他闭目坐在阵中,似在冥想,又似在沉睡。
倏然,在月光透过乌云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透明瓦罐中的蟒蛇也嘶叫起来,好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攥住了身躯——
但那一切都显得徒劳,只见在顷刻之间,那瓦罐中的蟒蛇就在肉眼看见的速度下迅速溶解干瘪下去,刹那之后,瓦罐中就只剩下一滩血水。
“成了?”
见状,中年男子开口,略显得有些急迫问:“是所有中蛇毒的人都会入幻境么?”
那施术似乎对雪鹞少年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先是口角流血,渐渐的鼻腔和耳朵也渗出鲜血来。
但是他睁开眼,眼睛却是茫茫然的,眨了眨,而后才又恢复驯服的模样。
“嗯。”
中年男子吁了口气,这才递给少年一方巾帕,又奖赏一般掏出一粒红丸,让雪鹞少年服下去。喜形于色道:
“这下沉宴要手足无策了,一失民心,他还有什么!?”
“你那边也要盯紧。”
说着,男子转向一直都不说话,神色也淡,简直像度身事外了的西淮:“一定要给沉宴施压,同时盯住银止川。”
他顿了一下:“......濯银之枪的事有下落了吗?”
西淮平平淡淡说:“没有。”
男子本想拧起眉头,神情也变凶恶了一瞬。
但是旋即想到,此次给沉宴施压的策略都是出自西淮之手;能把全城异端办得如此逼真,也是西淮一手造就,不由默了默,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要抓紧!......”
他道:“你是唯一一个让银止川带回府的人啊,西淮,你可不能叫花君失望。”
西淮在态度冷淡这一方面可谓是一视同仁,不仅是对银止川,对上京的人一样。
“不放心我么?”
他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那你也可以叫花辞树自己来委身仇敌,婉转承欢一晚试试。就不必这样怀疑我了。”
“......你!”
男人脸色数变,显然被激怒。但他大概也知晓西淮的脾气,深呼吸数次,按下了自己的愤怒。
他换上一副笑面孔,尽管那笑容已虚假至极:“西淮公子,你何必总是这样心高气傲?”
“——我们的目的,分明是一样的啊......”
西淮却不想再与他们继续耽搁下去,若不是必要,他见这些人一面都觉得厌烦。
只冷冷放下手臂,寒声问:“还有事么?”
“没有我就回去了。银府也不是想出来就出来,想回去就能随意回去的地方。”
“好。”
中年男子微笑着说:“请。小四,送一送西淮公子。”
那名神情总是柔和驯服的少年默默起身,站到了西淮身后。
他的功夫确实很好,似乎还掺杂着某种幻术。每次带西淮进出镇国公府,从来未惊动过任何人。
这次回去时,也一如既往地顺利。
只是在中途的时候,大概是不久前还施了术法的缘故,雪鹞少年精神颇有些不济。方才中年男子递给他擦过血迹的巾帕,不留意滑出口袋,从空中落了下去。
西淮微微一怔,似乎觉得不妥,想叫他停一停,将那巾帕处理掉。
但是此地距离银府大概还有半条街的距离,实在谈不上近。只是一条带血的巾帕,也不是落到了镇国公府里面。倒是他自己现今出来时间已久,还是快快赶回去比较重要。旋即按下了这一想法,没有出声。
可是西淮万万没有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恰恰好有一个远行的人回星野之都,路过此地。
他正欲往银府去,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道上看见了这条巾帕,瞧见上头的血迹,略觉奇怪后,捡了起来。
因为为镜楼处理多年情报的缘故,姬无恨对气味颜色的敏感度达到了一种几近非人的程度。
他轻轻在这巾帕上嗅了嗅,蹙起眉,觉得似乎曾在哪里闻到过这味道。
......
“......羡鱼醒了么?”
夜露霜重,天刚露出一点点鱼肚白的时候,沉宴已经在求瑕台外守了一晚上。
他搓着已经微微冻得有些冰凉的手指,朝一个睡眼惺忪,端着木盆出来打水的宫娥问道。
宫娥被吓了一跳:“陛、陛下......”